《龙三江琪》第30章 第二十九幕：黑色巨刃的砍杀时间

    如果普勒没在河彪手下混过，这支小队很有可能就这么没了。那一只甲虫，是河彪御用的能力最接近控制命运的手下，即使它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河彪的手下。在第一次捕捉到它时，河彪还因为它的强大的能力而折损了一些人手，但他却没有对此痛心疾首：因为他根本没亏，用那几条人命去换能够利用这样强大的能力的权力，他赚翻了。从那以后河彪便只在甲虫的身上挂一个定位器，平时放在小盒子里养着，要动用它的时候把它放到任务地点、让它自主发动猎手能力，打完之后他再让部下去回收那只甲虫。他从来没有过因为战败而无法回收甲虫的情况，原因是甲虫的战绩至今仍然是全胜。
    普勒不得不承认：甲虫的能力或许是最接近掌控命运的强大的能力，?但他还是拥有和其一战的实力；但这信心还只是成立在能力者是个人类的前提之下，如果敌人是一只小小的甲虫的话，他根本不想与其为敌。
    如果敌人是一个人，那普勒好歹还可以用拳头和他对抗；但如果敌人是只甲虫，找个草丛随便一躺，开始无所事事地发动能力，那普勒可能被敌人从头到尾玩到死都没办法碰到敌人本体。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变了：因为普勒不是一个人在和甲虫战斗，他有他的队友。他艰难地坐直了，放松了一下自己的僵直的身子，回头望了一眼窗外，陡然神色大变：他看到，就在直升飞机的下方，一辆看起来应该是失控了的直升飞机正在半空中打着转，疯狂地朝着云层落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甲虫进行了第四次预言：如果直升机的高度降低了的话，那直升机就会立即像甲虫预言中所显示的那样掉下去，完完全全地失去控制！
    “普勒，我不能参战了！”加西亚满头大汗地将身子摆正，重新聚精会神于驾驶仪上，紧紧地盯着上面的数值，“你刚才也已经看到了吧飞机只要稍微下降一点儿高度，就会立刻坠毁！我把直升机拉到了对直升机而言非常不妙的八千米高空，如果我开了自动驾驶并来参加这次战斗，飞机就会自动地下降一定的高度来保证直升飞机安全，那时候飞机就会坠毁掉，我们一个也活不下来！”当初，为了保证飞机可以远离地面，来防止地面的敌人用能力进行攻击，加西亚将直升机拉到了有点危险的八千米高空；如今，也正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到了飞机里头的甲虫的能力，他们不得不继续拉升飞机的高度，导致直升机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一般来说，直升机飞到八千多米的高空就已经负压过度了，再往上拉升高度就有点濒临极限了；如果加西亚没有自作聪明地把直升机拉那么高，他们或许还算是比较安全。但现在情况大不相同——直升机的窗玻璃噼里啪啦地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座椅上呼地掉下来四个氧气面罩；林茵蕴伸手扯下，给自己的脸糊上，才留意到现在远处的乔凫还没有拿到氧气面罩，急忙伸手又把一个面罩扯下，想要丢给乔凫。乔凫却没有接的意思，他只怔怔地盯着直升机的舱壁，神情愈来愈凝重。
    “只有加西亚才能找到那甲虫。”他突然说。
    “我找过了，没找到。”加西亚言简意赅地回答，“我们已经被逼迫得无法降低高度，这是最尴尬的事情。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会飞出大气层，变成宇宙里的流星的。”
    “为什么会找不到”乔凫却没有将视线移向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的加西亚，只盯着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氧气面罩里的空气的普勒。乔凫的血管显得有点膨胀，脸上突出了一根根的青筋——他猜这和气压有关。
    “第一，有可能是那甲虫躲了起来，躲到了加西亚的能力没有照射过的地方；第二，甲虫做了一个预言，加西亚不能够用能力扫描到它的预言，并且加西亚成功地满足了触发这个预言成真的条件，让甲虫成功了。”普勒慢悠悠地说，“这个家伙很精的，它能察觉到谁能够寻找到他的位置，谁能够威胁到它，从而对那个人进行攻击。”加西亚突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位置。普勒一怔，立即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凑上去接替了他的位子，无言地抓住了操纵杆。加西亚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手掌对准了自己的身体，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一张纸。他开始扫描自己的身体了。他慢慢地检索着自己身体里的内容，有了头绪：他看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一行不可以被选定的字——之所以不可被选定，是因为那行字是敌人用猎手能力加上去的——“你无法找到甲虫”。如果自己身上的被添加的限制性效果是猎手能力添加上去的，那他就没办法转录，这本身就是“圣谕之眼”的一个限制。既然没办法寻找到甲虫本身，那就没办法了。他再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咙就像是流血了一般撕裂地疼，但加西亚却没有能力去抑制深呼吸的冲动。他拍了拍普勒肩膀，让他站起来。
    “普勒，我还记得你有身体上的一个特异能力的，当初你在对抗张六飞的时候，不曾经试过用手指按在墙壁上，通过手指末端感受墙壁的振动，来判断墙壁外的情景吗你还说过，自从你获得了‘圆舞曲之王’后，你发现自己可以进入物体内部空间后，你就开始练习这个身体方面的特异功能了。”乔凫突然说话了。他们怔了怔：在这种节奏非常快的生死竞速之中，一天对他们而言也像是一年一般漫长，和张六飞对抗明明是不久前的事，但他们却快忘记得差不多了。普勒犹豫着伸手将手指按在了飞机的侧壁上，很快就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行，飞机抖得太厉害，我根本没办法感觉到甲虫这种生物轻微的移动对飞机侧壁造成的颤抖……”
    “‘圣谕之眼’转录，普勒已经失去感知到飞机颤抖的能力了！”加西亚伸手狠狠地攥住手中的慢慢呈现出油墨印的纸张。
    “你们都别动，别说话，长缓地呼吸！”普勒精神一振，吼了一句，聚精会神地将自己的十根手指都搭在了侧壁上，一边瞪圆了眼睛感知着，一边慢慢地移动自己修长的手指。飞机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窗户玻璃的裂缝越来越大了，而普勒浑然不知：他感知不到飞机的颤动。加西亚和乔凫对视一眼，眼睛中都出现了恐怖的决然：已经快到这架飞机飞行的极限了。他们很有可能只能跳伞逃生了。乔凫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正颤抖着的人抱住了自己的腰，回头一看，哑然失笑：是满眼泪花的林茵蕴。她又害怕了：害怕预言的实现，害怕飞机的坠毁，害怕死亡。临危不乱的可贵品质，果真不是一两场猎手战就可以锻炼出来的。他安慰地反手抱紧了怀里颤抖着的娇小的人儿，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继续捕捉着普勒的眼神，只要普勒一旦露出决然的杀人的眼神，就代表着他必须做好出击的准备。林茵蕴突然有点依赖他们的眼神了：他们很可怕，像恶魔一样可怕；但这些恶魔，却张开了腐朽的羽翼，将她庇护在阴影之下、免受侵害。
    “找到了……它藏在飞机的夹层里去了。我在感应它的去向。乔凫，听我说话，你待会儿果断出击，把它敲碎！”普勒突然开口。
    乔凫突然绷紧了身子。像蓄势待发的箭矢。
    “它爬到你的头顶了。”普勒猛地吐出这样一串字来。乔凫闪电般地向天花板挥拳，黑影的拳头势不可挡地碾压过直升机的舱顶天花板，将里头所谓存在的夹层给压扁了。他收回了拳头，如释重负地看着头顶落下来一团肉酱，正想问战斗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普勒却又吼了起来：“战斗还没结束！河彪这牲畜真够心思细腻的，他在飞机里放了不止一只甲虫，这飞机里还有五六只用来混淆视听的甲虫——不，远远不止这个数目！这真不对劲啊，”他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河彪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坐这飞机的他是从哪来的情报啊难不成他的手下也读懂了广场烟花隐藏的信息这不可能啊！”
    “普勒，给我冷静！你说说，那些甲虫具体在哪个位置是在直升机的抗压夹层里吗”加西亚喝道。在这个年代，更加坚固的直升机被研究出来了，这种直升机的外壳便是这一种抗压夹层组成；反正，直升机的外壳大致分为外壳和内壳，两个壳中间有大量的钢条以稳定支撑，在夹层之间再灌注一定量的压缩空气来和机舱内气压相平衡，这就是抗压夹层的功能。现在，甲虫们被塞进了这抗压夹层之中，这让它们能够安全地待在里面不被发现的同时，也让乔凫的攻击有了一点儿的顾虑：他会考虑自己的攻击力度，以防把抗压夹层给直接打烂。
    “它们全在抗压夹层里！”普勒喘口粗气。他们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脸上的血管根根暴起，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血管一般。“‘圣谕之眼’，听我号令！扫描这一架直升飞机，转录抗压夹层——这直升机根本就没有抗压夹层！”加西亚伸手再次攥住纸团，他的嘴角抽搐着，鼻端已经流出了鼻血。脆弱的鼻粘膜血管已经破了，真是麻烦；想必，因为玻璃裂开了，所以飞机里的气压正慢慢地和外界气压平衡，高空空气稀薄、所以平衡过后飞机内气压也高不到哪儿去，身处环境的气压变低、血压却不变，血管自然就会根根突起了，鼻子血管破裂也是正常的事。
    耳边的嗡鸣声当中，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加西亚突然很佩服普勒：在因为气压不平衡、导致鼓膜向外撑起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够用手指的触感和不灵敏的听觉辨认出甲虫们的具体位置，这还真是了不起。他郑重地划了个十字，毫不犹豫地将飞行模式调成了自动飞行。沿寻着过去的飞行路线的电脑自动地降低了高度，开始根据GPS寻找过去的航线方位。他很欣慰地看到，直升飞机并没有失去控制，更加没有坠毁——看来，甲虫终究只是昆虫，虽然可以察觉到谁可以找到自己，但却没有辨别“谁能消灭自己”的意识啊。他用记录了两次转录信息的纸团擦了擦差不多流到仪表盘上的鼻血，裹紧了氧气面罩，盯紧了飞行记录仪上疯狂地下降着的海拔高度，心里慢慢稳定了：“放心吧，我们已经胜利了，已经没事了——回到你们自己的座位上去，处理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直升机回到了两千五百米的高度，进行低速的飞行。因为飞机在起飞前油是满的，所以加西亚根本就没在乎油的问题，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越慢越好——在空中飞总比在陆地上走要安全，敌人估计全在地面上，猎手能力射程能抵达两千多米高空的敌人可能是有的，但如果真的存在射程有两千多米广精准度可以一下子锁定两千米高空中的一架小小的飞机的猎手能力，那他们也自愿认栽：这么强的能力面板，不给他赢都不好意思。
    保护第五天、下午十三时，直升机抵达大同机场。在被地面指挥人员发现前，他们已经用衣服捂着脸下了飞机跑掉了——普勒还拖着用衣服包起来的MG3机枪，说他自己还没玩过一定要自己试着玩几梭子再丢——然后一头钻进了某个监控也看不见人的角落。等保安们急匆匆地赶到他们所在的角落时，他们却消失不见了，像是突然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问题是，如果他们长了翅膀飞了起来外面的监控也能拍到啊，而监控却表示它啥也没看到，于是机场的工作人员就只能判定这是“灵异事件”了。当然，这只是普勒玩的一个掩人耳目的小把戏而已。在抵达大同不久后，林部长的下一个任务就到了。他要这四个人一块儿去长途客运站坐长途车，前往呼和浩特，全程大约两百三十公里，上高速公路不到三个小时就能到。
    接受了这个新命令，普勒很生气：“他叫我们直接开飞机去呼和浩特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中转长途客运巴士而且，他这么直接地传输了一次信息，就不怕暴露情报吗”
    直到他们查看到天气预报说“呼和浩特天气是大雾”，他们才理解了林部长的做法。同时他们也扼腕叹息：林部长给他们留下大同的飞行记录，就是想要他们在杰州市和大同市进行一次往返；如果林部长想让他们去呼和浩特的话，为什么他不留呼和浩特的往返记录呢难道说，林部长是活神仙，能够预料到呼和浩特会大雾后来，他们冥思苦想了好久，才突然明白过来：或许，这种小型直升飞机即使满油了，也只能够支撑他们在大同市和杰州市进行一次旅程吧就算给他们在直升机上留下油，下飞机加油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啊。与其冒这种因为停留而被敌人逮住的危险，还不如不停地继续保持移动的状态，让敌人逮不住他们呢。
    加西亚开玩笑说：“这么说来，我们的逃生似乎一直都是在疾驰中进行着的呢！一开始坐车再到后来坐船，后来又坐车又坐飞机的我们一直都在保持疾驰的状态，通过位置的不断变更来疯狂地刷新情报，让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具体去向。这还真是一场刺激的疯狂的疾驰猎手保护战啊！”
    乔凫和普勒的评价惊人一致：“还刺激，再刺激下去小命都不保了，赶紧在车上休息吧。”
    时间是下午，十五点三十分。长途客运巴士开出了，他们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