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167章

    兩位老人撲上去,哭兒喚媳,啕啕一片,昭德和婉玉也慌了手腳,上前扶持,楊老太太抱住女兒的身體,頓足哭道:“女兒啊,為的甚么這樣癡這樣傻,姨母待你勝似親生,鳳冠霞帔好不威儀,梓鳳表兄才貌雙全,你嫁過來有甚不滿有甚委屈?非要葬送了性命,哎喲,女兒啊,為娘養你十五春,含辛茹苦到如今,只盼于歸到夫家,姑表成親好緣姻,誰知你,這般剛強這般烈,含恨含怨守沐容,他既無情離家走,你又何必誤卿卿?”
    哭到悲痛處,雙目一合,撲倒昏厥,凌老夫人忙抱住道:“哎喲,老妹子啊,總是姐姐我害了貞娘,教子無方,致使沐容逆旨抗婚,離家遠去,又想什么兄替弟婚又成一家,到如今,又失兒來又失媳,葬送如花好貞娘。”
    昭德與婉玉也哭得淚水淋淋,上前扶住,喚來丫環先送楊老太太回房,又勸住母親,婉玉拉住梓鳳哭道:“二哥,你的魂也沒了么?”
    梓鳳呆呆的道:“是我害的貞娘,我若當初和沐容一般堅定,貞娘未必自盡。”
    凌老夫人一把摟住他,悔哭道:“都是為娘之差,不知貞娘這樣貞烈,是為娘害你們。”直哭得前仰后合,捶胸頓足,幾度暈倒,昭德環視四周,皺眉問道:“怎么不見蘇二弟?雖是花燭良宵,家里既然出了這么個大事,也該來探問一下。”吩咐丫環去請,又將梓鳳扶起,拾了地上的遺書,看過一遍,長嘆一聲,默默不語。
    丫環著了大公子的命去請蘇嶺夫婦,很快奔回,顫聲呼道:“哎啊,不好,不好,那邊二少夫人不知去向,蘇二少爺暈倒在地,口吐鮮血。”
    凌老夫人原本昏昏欲倒,乍聞這話,悲呼一聲“啊喲嶺兒!”竟扒開眾人往外撲去,昭德和婉玉也嚇得面色如紙,緊扶了過去,唯有梓鳳猶在夢中,低低念道:“不見了……不見了……”陡然間如夢初醒,瘋了一樣奔出去。
    凌老夫人已撲上將蘇嶺扶起,這個螟蛉之子,在她心中,勝似親生,十年以來,長依膝下承歡盡孝,比親子還要強上幾分,眼前模樣怎么不令她心痛如絞,蘇嶺悠悠醒來,悲泣一聲“母親……”已哽咽無聲。
    凌老夫人哭道:“我兒如何這般模樣?你的媳婦兒去了哪里?”一邊拭去他嘴角血跡。
    蘇嶺淚如雨下,悲痛不能回言,自做孽,豈可活?
    凌梓鳳旋風一般奔進,一把揪起蘇嶺,雙目如火竄起,灼灼逼人,又如寒冰利刃,森森刺骨,厲聲喝道:“蘇嶺,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蘇嶺頹然一嘆,愴聲道:“她走了……”
    凌梓鳳心中大慟,喝問:“你,傷了她的心?”
    蘇嶺閉目垂首,微微一頓,凌梓鳳慘叫一聲,愴然道:“蘇嶺,你曾說過,你會給她幸福,我才放手,你……你……。”揚手就要打,婉玉搶上前擋住,哭道:“二哥,二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要打架嗎?”
    再看凌老夫人跺腳悲嘆:“孽障啊!”身子竟往后軟,凌梓鳳這才放手,一把接住母親,兄弟幾人忙成一團,哭天搶地的又是端茶又是撫mo,鬧了整個后半夜。
    到凌晨時,凌老夫人和楊老太太才緩過氣來,依舊是哭得死去活來,一夜之間,喜事變成喪事,兩位老人受不起這個從天而降的打擊,一病不起,湯藥不離口。
    尤其是楊老太太,原本是因為才喪夫君,攜了女兒來投奔姐姐,實指望姐姐團聚,又為女兒貞娘找了個好婆家,哪知竟落得個這般生離死別的下場,暈厥過后,被丫環們抬回房中,搶救醒來,就覺頭昏目眩、體虛乏力、時而冷汗淋淋,時而火燒體熱,早上就下不了床了,半躺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又昏過去幾次,已是連哭的氣力也沒有了,半醒半昏之間,喃喃呼著女兒的名字,瞧著好不教人心酸。
    凌老夫人略好一些,強自打起精神坐在床頭,將兒女們都喚來身前,看了看昭德和婉玉,心中一嘆,也只有你們二人稍寬我心,再看蘇嶺和梓鳳,一陣心疼,險些背過氣去,先問蘇嶺,洞房之中發生何事,怎么新娘子不見了蹤跡,新郎倌一人暈倒在地?
    蘇嶺落淚不語,磕了三個頭,這才忍淚答道:“母親勿要傷心,實在是孩兒罪大惡極,傷了阿憂的心。”
    凌老夫人拭淚傷嘆,又問梓鳳當時情景怎樣,梓鳳恍惚不語,昭德從旁遞上信箋,凌老夫人看過,老淚縱橫,悔道:“是我害了貞娘,是我害了貞娘,想不到甥女這樣貞烈,誓死不許二婚,唉,貞娘啊,你也好生糊涂,你既然不愿嫁給梓鳳,就不該假意應許,當初你如果一口拒絕,姨母我也不能強迫你,如今竟是我一番好意反倒斷送你性命了。”
    忍不住又是一陣痛惜,喘不上氣來,面色發紫,兒女們紛紛上前撫慰,侍候她歇息,凌老夫人喘著氣,邊哭邊叮囑:“家門不幸,生此禍殃,一則務必厚葬貞娘,二則遍尋嶺兒媳婦,昭德,婉玉,如今嶺兒和梓鳳悲痛不便理事,你們長兄長嫂,應當挑起重擔,凡事全權打理。”
    昭德和婉玉含悲應答,請母親寬心,凌老夫人見蘇嶺嘴角血漬猶在,好不心疼,勸他下去休息,蘇嶺跪地不依,道:“因兒罪過連累母親傷心,怎么敢回房,孩兒愿長侍母親床前。”
    凌老夫人道:“萬事待尋回你媳婦兒再說,你血漬猶新,只恐內腑有傷,快去歇息。”蘇嶺恐母親生氣擔憂,只得退下,回到房中,見一室錦紅,唯少新人,悲上心來,愧疚難當,又覺嗓子發甜。
    再說凌老夫人又喚過梓鳳,遲疑片刻,方道:“梓鳳,母親愧對于你,強迫你與貞娘成親,兩不情愿,以致戚慘下場,貞娘性情剛烈冰清,既以曾許過沐容,寧死不愿再許,為娘我怎么忍心拂她心意,叫她屈死,因此,有件事,要與你商議。”
    凌梓鳳從恍惚中收回心神,輕聲道:“全憑母親安排。”
    凌老夫人見他眉色之間寡然無神,猶豫著道:“梓鳳,為娘想,貞娘之死,只怕抱定貞節守沐容,堪稱節烈,她這一死,實為沐容而死,所以,為娘想,在她靈位上,還是寫沐容妻為好。”說著,擔憂而欠疚的看著梓鳳,詢問,“梓鳳,你可怨恨母親?”
    凌梓鳳黯然搖頭,道:“貞娘為守節而死,理應還她清白,寫沐容妻合乎情理,孩兒遵從母親意愿,只是,大禮之上,眾目睽睽,貞娘嫁與我凌梓鳳,死后卻成了沐容之妻,若是招來非議,卻叫貞娘泉下之魂不安。”
    凌老夫人也覺有理,默默不語,凌梓鳳道:“此事不如看姨母的意思,她是貞娘的母親,想必知道女兒的心意,只要貞娘泉下安寧,孩兒愿意聽從安排。”
    凌老夫人拉住梓鳳的手,垂淚道:“只是也委屈了你。”
    凌梓鳳強顏道:“只要母親安好,孩兒并不委屈。”說罷,寬慰幾句,喚來丫環侍候,自己去了楊老太太屋里,遠遠的就見幾個丫環在床前打理,楊老太太半瞇著眼,哀哀低泣,跪倒在地,猶豫半晌,喊道:“姨母……”
    楊老太太啟眼看他,也呆了呆,嘆道:“梓鳳,你該喚一聲岳母。”
    凌梓鳳垂首道:“只恐貞娘泉下不愿。”
    楊老太太拭了拭淚痕,嘆道:“女兒的心事,做娘的哪里不知道?只是,沒有料到,她竟這樣決絕。”早有丫環們伶俐的扶起梓鳳,在床前設了座,讓他坐下。
    楊老太太握住梓鳳的手,將他上下打量,心疼一嘆,道:“這樣俊俏的郎君,她怎么就狠心拋下?唉,這都是命中注定,是貞娘沒有這個福份,這樣的好人家,她竟不要,唉呀,心疼死為娘。”說著,擂床大慟。
    凌梓鳳唯有低語勸解,心下好不悲傷黯然。
    楊老太太道:“貞娘恪守婦道,雖然從不表白心跡,但是為娘也看得來,她是愿意嫁你為妻的,否則,依她的性子,絕計不能假意應承入洞房的,只是太過剛烈,放不下心結,她素來心性高潔,又看重清白,才舍了性命,這也怨不得別人。”言到此處,淚濕手帕。
    凌梓鳳一陣傷感,低聲問:“貞娘的靈牌,要如何寫……,貞娘為沐容守節而死,是否……”
    楊老太太抹淚道:“貞娘之死,原意為守節,牌位上卻不能這樣寫,貞娘嫁你為妻,世人皆知,若寫沐容之妻,豈不是反而讓貞娘失節?”
    凌梓鳳點頭答道:“就依姨母。”
    楊老太太落淚道:“貞娘雖死,梓鳳,你還不愿喚一聲岳母嗎?”
    凌梓鳳嗓子發苦,從喉間生澀的滾出兩個字:“岳母!”淚蒙雙眸。
    楊老太太含淚答應。
    外邊,昭德和婉玉已經將下人們聚到一起,分派料理貞娘的后事,也有趕做壽衣裝殮的,也有采買棺木紙錢的,也有選址風水掘穴的,也有張羅換下喜聯改挽聯的,一組組分派任務,正在這時,侍候楊老太太的丫環過來道,老太太請昭德過去。
    昭德放下手頭的事,匆匆趕去,見姨母已歪坐床頭,上前請安,楊老太太喚過近前,道:“昭德,適才暈厥,見貞娘魂魄,訴求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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