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156章

    莫憂一一記下答許,兩人又閑聊些話語,無非是相互問候,區蘭瑛談吐溫婉大方,輕言細語娓娓說來,象姊姊一樣關懷體貼,無不慰貼溫暖,莫憂很是敬重喜愛,轉眼夜入三更,山風加重,區蘭瑛再次詢問莫憂,怎么深夜在此,莫憂不愿實言相告,只得編了個謊,掩飾過去,區蘭瑛竟也信以為真,勸說了幾句珍重身體,就提出辭別。
    莫憂因心中悲傷,也不打算挽留,短短幾語,兩人就道了別,區蘭瑛抱拳離去,淡黃衫子很快消失在崗下樹陰。
    莫憂目送她遠去,心中又空蕩蕩的,蘇嶺的面容浮上腦海,好似被人摘去了心肝一樣,好生難受。
    羅衣也罷,莫憂也罷,昨天種種都成云煙,化為烏有。
    血脈之親早已了斷,丁謂徒有父名,一旦真相大白,頓成陌路,莫柔已逝十年,遺骸也歸于丁氏祖墳,唉,她既然不恨丁謂,終究是他妾室,葬于夫家也理所當然,田婆婆遠去雷州,她十年隱居深山,十年養育之恩,如今仇恨得報,歸鄉歸家,依從寇公,同歸同柩,也是她盡了情份。
    男女情義如今也成笑料,我當初不顧婆婆勸阻,執意跟隨顏如玉下山進京,一路溫存甜蜜,為他仕途奔波,最后落得個顏面掃地、被棄荒野的下場,絕望傷心境地幸有蘇嶺相依相伴,關懷體貼無微不至,原以為此生得其為夫,幸莫大焉,誰知洞房花燭窺得真相,他竟是前生負情負義的郎君,處心積慮娶我只不過為了懸崖上的一句“若有來生,我決不負羅衣”,更甚著,他瞞著我金屋藏嬌,他瞞著我假遞書信,他瞞著我趕走寶兒,他瞞著我殺人奪命,可笑我如在鼓里,耳目閉塞,兩世被他所傷。
    罷罷罷,這男女情愛也是依靠不得、信任不得,我一個孤魂野鬼陰差陽錯來到這里,原本就是孑然一身,無牽無絆、無留無戀,如今妙極妙極,仇也報了,恨也消了,情也了了,真正的無牽無掛了。
    閉目一吁,竟覺得無比輕快,重生十年,今天才算是脫胎換骨。
    又細溫了一遍十載往事,心忖,天意送我來此,又讓我學得一身武藝,若是隱于山野做個農婦耕女,豈不憾哉?何不學一學紅線四娘,做一個仗劍游俠,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想到這里,心神一振,眉眼間隱隱生輝,眸光流盼處媲美月華。
    是極,既然是脫胎換骨做游俠,就該學那風塵異士,風骨錚錚,除去些女流的弱質,略一沉思,疾奔下山崗,如一抹幽魂飄入一間布坊,挑了件青衣換上,臨走時在柜臺上留下一只鐲子做為買衣裳的銀錢,這才躍身出去,又潛去馬廄牽了匹彪壯黑馬,同樣留了些首飾做買馬銀錢,然后將頭上幾件釵環盡數摘下,只留下只銀簪,將一頭青絲挽了個髻,垂在腦后,十分滿意,躍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一陣風也似的融入夜色。
    一路風塵滾滾,一路揚鞭如飛,一夜工夫已在開封城的數百里外,雞唱三遍、旭日東升,莫憂勒韁駐馬,四下張望,自己一人一騎正處在一條羊腸小道上,晨霧如岫云煙,裊裊飄忽于高枝頎木之間,半隱半露出淡金色的道道曦日,兩旁灌木高低參差,荊棘叢生遍布,五顏六色的野花漫漫的鋪張,放眼望去,好似農家那繡花的被面,鮮艷純樸,愛煞路人,時有雀兒鬧戲枝頭花蕊,脆生生的啼幾聲,小道蜿蜒其中,前不見首,后不見尾。
    莫憂嘖嘖稱贊幾聲,忽感腹中饑餓,又催馬前行,翻過這道起伏的山坡,那邊地形開闊起來,依舊是林木深沉,百鳥啾啾,可喜的是竟在一處平坦樹林中飄著一桿紅旗,斗大的寫著個“酒”字,樹蔭深處半隱半現一堵土墻,莫憂一喜,想不到這里竟有酒家,少不得我要大塊朵頤,喜滋滋的摔了一鞭,那馬也得了主人的心意,箭一般的向著那桿紅旗竄去。
    勒馬躍下,莫憂揚聲呼道:“店家可在?”話剛落音,早就見著一個黑臉漢子身手敏捷的從土屋里奔出來,這漢子中等身量,略顯單瘦,布衣緊扎,頸上搭著半白的毛巾,一臉笑容,迎上來,拱手道:“啊喲,姑娘請進,姑娘請進。”
    莫憂拍拍馬背,笑道:“店家,揀些上好的草料,把我這馬喂飽了。”
    那黑臉漢子笑道:“姑娘盡管放心,小的知道。”隨即仰著脖子朝里喊道:“小七,快來迎接客人。”隨著話聲,屋里傳來一聲脆生生的應答:“知道啦!知道啦!”風也似的跑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生得白嫩水靈,一根黑亮的麻花辮俏麗搭在肩頭,后腦斜戴著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短襟衫子,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鮮嫩純樸的氣息,她向莫憂甜甜一笑,招手道:“姑娘請隨我來,山野地方,沒什么好東西招呼,能上桌的菜也就是幾樣野味。”說著,從前領著莫憂往里去,那黑臉漢子咧嘴一笑,牽了韁繩拐向側墻。
    莫憂也無甚講究,但求填飽肚子,因在西川住了十年,對山中野味也略知一二,當下要幾樣野菜野味一碗米飯,揀了個角落著下,這小店地處偏僻,一個客人也沒有,很是冷清,難怪見著莫憂,那般歡喜,那名叫小七的小姑娘笑嘻嘻的答應了,很快送上菜,又端了碗酒來,笑道:“這是自家釀的糯米酒,請姑娘嘗嘗,香是不香。”
    莫憂笑著謝過,輕啜一口,果然清香撲鼻,唇齒留香,連聲稱贊,小七喜得雙眼瞇成兩只月牙,露出可愛的小兔牙,扭頭喊道:“三哥,我說糯米酒好喝,你偏說不好。”
    那黑臉漢子從柜臺后的簾子縫里探出個腦袋,呵呵一笑,也不說話,又縮進去了。
    小七得到莫憂的夸獎,歡喜得緊,在莫憂身邊轉來轉去,眨著清澈的雙眼滴溜溜的打量,莫憂見她質樸可愛,邀她坐下,小七先是羞怯的搖頭,又瞟了瞟莫憂,看她一臉和善,這才挨著板凳坐下,靜看了一會,忍不住又道:“姑娘,我再給你倒一碗糯米酒可好?三哥嫌它太淡,要將它扔了,唉,扔了也是可惜。”
    莫憂笑笑,點頭許可,男人自然是不喝這種酒的,這酒太溫和,毫無烈性,唉,溫和,也有男人象糯米酒一樣溫和么?就象蘇嶺?
    想到蘇嶺,莫憂象是著了火一樣,疼痛迅速在心口燃燒起來,我曾以為,他是那么完美的男人,今生得他為夫,三生之幸,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低嘆之間,小七又端來滿滿一碗,莫憂一飲而盡,又要了一碗,小七喜得兩眼放光,干脆把酒壇給抱了過來,莫憂連喝三碗,竟不覺醉,還要再倒,小七猶豫著不給,輕聲道:“還是別喝了,要醉人的。”
    莫憂冷笑道:“糯米酒有甚醉人!”抓過壇子又倒一碗,此時門外響起一聲洪鐘也似的笑聲:“是極!是極!糯米酒有甚醉人!哈哈!”笑聲之中,門口光線一暗,堵上一個鐵塔似的巨人,此巨人生得很是趣味,身長九尺,腰寬如籮,光頭無發,脖子粗短如腦袋一般大小,眉粗如鬃、目圓似牛,身著灰藍直綴,肩頭掛著一個絳布包袱,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裝的什么東西,手提一根齊眉長棍,整個人往那門前一立,嚇得小七瞠目結舌。
    黑臉漢子從后房迎上來,乍見光頭巨人,也愣了一愣,很快轉上笑臉,一迭聲叫著“客官請進”,光頭巨人“嘿嘿”一笑,理也不理黑臉漢子,一步跨在莫憂桌前,大剌剌的坐下,將木棍靠墻一橫,扭頭對小七瞪眼道:“小丫頭,怎么一點眼力也沒有,還不去拿酒拿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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