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154章

    彩云追日映篆窗,
    粉蝶穿花戲蘭軒,
    紙騖逐燕舞碧空,
    琵琶隨風過青園。
    鋪宣紙,正端硯,蘸徽墨,點湖毫,慢提前緣恩與仇,細續后事情和義。
    拜月乞月老,拈花問花神,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再回首時,是否還會對三生石上銘刻的姻緣與誓言耿耿于懷……
    五月的京城,沁透了薔薇的花香,油綠蔥郁的葉子絞著柔韌的莖藤恣意漫延,鋪滿了皇室后廷、貴族園林、花街柳巷、農家小院,甚至城郭偏郊、西山陌嶺,七彩絢爛的花朵,灼灼綴于其間,如斑斕的云煙妖嬈而嫵媚、婀娜多姿,迷醉了天子妃嬪、高官顯貴、文人雅士、香閨蘭質,也羞怯了朝霞與艷陽,于是,夜色來臨,并且很快深沉。
    散去陽光余暉的開封城,掛上了五彩繽紛的燈籠,燈幃上的花鳥人景栩栩如生,深藍的天幕下,這座輝煌而繁華的都城延續了白天的熱鬧和迷人,衣著光鮮的人們游走在街頭巷尾,說著些風花雪月的故事,當然,少不了今天凌府的三喜盈門,雖然凌老夫人不愿鋪張排場,婉言謝絕了昭德同僚及京城各行人士的賀禮,但是這樣的大事是藏不住的,早已傳得滿城皆知。
    說道是凌昭德好運氣,剛釋放出獄任舊職,就紅燭華筵做新郎,既為高官又得嬌娘,人生得意已盡歡;又說是蘇嶺大官人贏得美人心,郎才女貌成伉麗,金童玉女羨煞凡人;也說凌老夫人好福氣,膝下兒女成群多淑賢,長子在朝得圣寵,義子商號滿天下,唯有次子梓鳳少有人說,只因梓鳳生性不羈,非官非商,長年飄游在外,外人知之甚少。
    凌氏一門的光耀氣派為東京滿城所議,上至天子顯貴、下到平民走卒,無不津津樂道,唯有一戶人家,得知此消息,頗為酸澀,即是晉國公府隔壁的顏府。
    晉國公丁謂被貶出京后,其府邸也被查封,一派蕭條景象,素白的封條當門交貼,朱紅燈籠也都摘下,隔壁婿翁之親的顏府為避人口舌,早在丁謂離京的當天就兩府相夾的墻角樹起了分界樁,全然不記得這顏府的門匾也是當初丁謂送來。
    顏如玉負手于庭內,訕訕漫步不語,回想莫憂待自己有情有義有恩有德,一路風霜一路照料,可憐自己難違爹爹之意,不敢有辱門庭清譽,先是施計將她趕出家門,后又攀附權位,聯姻晉國公,原以為依附于濃蔭高枝,可直登金梯平步青云、光宗耀祖、顯威赫赫,哪知曉好景不長在,平地起浪、風波翻天,一朝之間大廈傾覆、老樹枯倒,晉國公遠貶崖州、家產府邸沒收國庫,昔日榮華變成羞恥,莫說親戚連襟間的提攜關聯,就連岳丈臨行前送也不敢去送了,唯恐惹禍上身,再視朝中眼色,滿廷文武,看自己的眼色分明五分嘲諷五分輕視。
    更慚的是,外界傳聞,晉國公之傾倒入獄實為莫憂挑唆而起,此傳言半真半假,似是猶非,不敢多議,但是確信的是,莫憂的確進宮向太后求情,放晉國公一條生路。
    哎呀姐姐,小生好生慚愧,當時都怨小生一時糊涂,若是當初不負姐姐,未必有今日之尷尬,姐姐也不會嫁與蘇嶺,你我琴瑟和諧好不圓滿。
    父親顏自清更是老臉羞赧,無處可存,京城之中有關晉國公與莫憂的傳言大半都聽在耳中煩在心中,自然也聽說了兩人原是父女血脈,既叱莫憂不懂閨儀、招搖過市,又斥她大逆不道,以下反上,天理不容,轉又暗嘆,若是早知莫憂是晉國公之女,當初怎么會將她掃地出門,她雖然行為大膽,畢竟是相府千金,一旦父女相認,同樣身份赫赫,那時兩家聯姻,如玉閨中勸導,令其父女化干戈為玉帛,又何來今日之災?
    看她如今嫁入凌家,好不威風!蘇嶺巨賈,富甲天下,我倒是為他們執柯作伐了,如玉洞房花燭之夜,她一曲琴音震驚四座,眾人都道我顏家為攀榮華負了她,其大伯凌昭德任工部侍郎,其長官尚書才剛貶官為民,想必凌昭德即將補缺升職,那時候,凌家越發的有勢有權,他知曉如玉曾負他弟妹,定要在朝堂上為難如玉,哎呀呀,當真是悔不當初啊。
    他父子兩個一人踱步廳堂,一人踟躕后園,心憂似焚,悔惱交織,房中新婦丁晗月也是淚濕羅巾、哀哀欲絕,恨只恨,同父異母的姐姐莫憂好不心狠,不思認祖歸宗,反而將丁氏根基在朝中拔起,痛只痛,夫家顏門情份淺薄,當初爹爹有權有勢時奉承笑顏、連聲親翁叫得殷勤,得知爹爹事發,非但不愿挺身面君求情,就連臨別送行也不許去,往日所得恩惠忘得一干二凈,全無姻親連襟之切。
    丁晗月直哭得肝腸寸斷、歪倒牙床,丫環們戰戰兢兢,也不敢勸,只是端了洗臉水與毛巾來侍候,晗月焦坐房中,心里萬般思緒痛苦,哪里還顧得精致妝容,悠悠緩過氣來,又是一聲嘆來一聲愁,慚愧爹爹離京遠貶未送之時剛過,又傳來莫憂大婚蘇嶺的消息,丁晗月又翻起傷心往事,姐姐啊姐姐,如今你算是可心了,仇也報了,恨也消了,又謀得佳婿蘇公子,當真可謂此生莫憂了。
    當時你對我說的紅拂女夜奔李靖的故事,現在是否還記得?我丁晗月斷然是做不出那等敗壞門風的丑事,但若爹爹當時許婚,你還有今日么?
    這真是天意弄人了,我與如玉洞房之夜,你能破門而入、驚震全城,今天你嫁給蘇公子,我丁晗月哪有你的勇氣,連去道賀的顏面都沒有,唯有坐在這里黯然傷懷罷了。
    顏氏一門因晉國公被謫出京師到荒嶺遠夷之地、莫憂大婚凌氏少爺而惶惶憂憂,又慚又悔,卻不知道另有一個少有人知的真相,更不知道,在這個讓他們寢食不安、滿城歡騰的夜晚,在盛宴滿堂、三喜盈室的凌府,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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