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莫憂莫憂唐伶》第152章

    舊愛新歡皆辜負
    兩世情緣到頭空
    蘇嶺猶在醉中,媚眼如絲,復又擁過她,深深一吻,笑道:“良宵苦短,卿莫辜負。”
    莫憂再度推開,厲聲喝問:“你是羅晨!是不是!”
    不待蘇嶺回答,已見莫憂淚如雨下,花容慘淡,她顫聲悲呼,“羅衣無有恨,當在良宵時!羅晨,只有你羅晨才知道羅衣的這句話,啊,蘇嶺,蘇嶺,前世生于蘇州,今世重生于黃花嶺,好名字啊。”
    蘇嶺陡然驚醒,驚覺自己酒醉失言,迭悔不已,翻身坐起,擁抱住莫憂,顫聲道:“阿憂,阿憂,我……”
    莫憂淚如泉涌,狠狠掙開他的懷抱,哭道:“羅晨,你騙我!你再一次騙我!你早就認出我是羅衣,所以你才娶我,我好糊涂,為什么現在才知道真相!”說完,掀被下床。
    蘇嶺一把抱住,低聲緊呼:“羅衣,求求你,不要走,我知道我騙了你,一千年后,我騙你,我負你,一千年前,我又騙你,可是我不會再負你,我騙你,只是為了娶你,為了得到你,相信我。”
    莫憂冷笑帶淚:“相信你?我如何相信你?一千年后,你是怎么對我的?結婚前三天,你告訴我你愛上了別人,要取消婚禮,現在你又來騙我,若非你剛才一時醉言,我豈非這一生都不知道我今生嫁的就是前世的未婚夫!你要瞞我一輩子么!”
    蘇嶺亦痛不欲生,呼道:“阿憂,并非我有意瞞你,只因上次你在顏家喝醉后,夢中囈語,咬牙切齒說恨羅晨,我自知當年愧對你,罪孽深重,哪里敢對你實言相告,我若說出我就是羅晨,你豈不是當即就恨我入骨,又怎么會愿意嫁我?”
    莫憂冷笑不止:“我現在知道你騙我,更加恨你入骨。”擰身錯臂就下床。
    蘇嶺再次拉住,懇求道:“阿憂,你我已經結為夫妻,無可更改,來日方長,當年舊事慢慢再議,當年你掉下懸崖之時,我曾立誓,若有來世,絕不負羅衣,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還你。”
    莫憂越發氣恨,翻腕一掌拍落他的手,躍身下床,舉步就要出門,蘇嶺亦緊步追上,從身后抱住,道:“阿憂,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前世我負你,害你跌落懸崖,好在你我都天賜重生,為甚么前塵往事要耿耿于懷?難道這數月以來,我待你不好么?”
    莫憂痛哭道:“前世今生,所有事情都印在心底,豈能忘記?當年你對我薄情寡義,今生你又欺騙我,你對我好,不過是為了當年誓言,也為彌補當年過錯,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我原本都蒙在鼓里,如今回想,幾件蹊蹺事都是你所為,我到丁府第一夜,就有人把我假編的身世告訴了杜姐姐,那是你的筆跡,我和唐伶逃離采華軒,是你暗中引開唐家堡的人,我們夜宿農家,也是你報信給王德用,寶兒姑娘的曲子也是從你那里聽來的,寫信假冒田婆婆的書信,也是你,當年,你我一起練琴棋書畫,你最擅長的就是毛筆字,能寫出多種字體,羅晨,你說是不是?”
    蘇嶺苦笑道:“是的,的確都是我做的。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我都是為了幫你,讓杜夫人幫你隱瞞身世,讓王德用趕去救你,用田婆婆的身份讓你安心……”
    莫憂回首豎眉,恨道:“安心什么?安心嫁給你?”
    蘇嶺道:“我只是怕夜長夢多,有甚意外,后來田婆婆見到我,亦放心把你交給我,你曾說過,田婆婆一向識人不差,可見我待你真心不二。”
    莫憂哼道:“你我兩世相遇,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欺騙!”以肘抵他腰,逼他松手,蘇嶺卻力大無窮,始終將她禁于胸前,流淚道:“阿憂,就算你剛才說的幾件事,我都騙了你,就算你毫不領我的情,總算我是一番愛你的心意,我承認,我對你志在必得是因為當年誓言,但是如今數月相處,我已真的再次愛上你,你若是恨我,可以打我,不要離開,我向你發誓,我再也不欺騙你,視你為掌中珍寶,待你一心一意,與你白頭終老。”
    一番剖心誓語,情真意切,肺腑心動,蘇嶺說罷,將頭抵在莫憂頸間,淡淡的酒氣從耳邊拂過,清涼的淚水滑落在頸肩,莫憂心中又酸又痛,羅晨?蘇嶺?兩生兩世的孽債糾纏,你于我有恩,卻負我真情,當年,若非你堅持,你母親怎么會愿意收我為義女,將我從寒山寺領回收養?可是,若非你喜新厭舊、將我拋棄,我怎么會失足懸崖?今生,若非你多次出手相救,我早已遺尸荒野,可是,你又一次欺騙我……
    蘇嶺見她哀哭不語,心知她心軟,趁勢將她扭身正對,溫柔的吻她臉頰,柔聲道:“阿憂,相信我,我會永遠對你好,再也不會欺騙你,不會讓你傷心。”輕擁她在胸口,愛憐的撫mo,用一腔柔情蜜意緩緩將她融化。
    莫憂心亂如麻,仆在他胸口低低的哭泣,羅晨也好,蘇嶺也好,我是否可以再相信你一次?
    蘇嶺從指間的觸摸感知她心底的柔軟與無助,在她耳邊輕言細語,脈脈溫情,抱著她復坐回牙床。再觀莫憂此時模樣,梨花帶雨越顯風情,粉腮怯怯兩道淚痕,十分的惹人憐惜,忍不住更加擁緊,遮下羅帳。
    莫憂盈盈帶淚,正內心焦愁何去何從,忽聞窗外傳來一聲輕笑:“蘇郎,我來遲了么?”分明是個女子聲音,亦嬌亦冷。
    蘇嶺聽得這個聲音,暗叫不好,悄看莫憂,也見她面帶驚愕,不禁叫苦不已。
    那聲音又笑道:“蘇郎,你好生薄情,往日歡愛竟全不理當,堂堂正正的在這里成親了,就一點不念我的好么?”說罷,還幽幽一嘆,好不戚清。
    莫憂冷冷一笑,推開蘇嶺,剛要說話,蘇嶺以手示止,厲聲向著窗外道:“窗外之人好不知羞儀,在這里胡言亂語,想要離間我夫妻感情么?”
    那聲音重哼一聲,笑意全無,道:“蘇嶺,你與我郎情妾意的時候,也曾甜言蜜語將我哄騙,那帳闈之言要不要我說幾句出來讓你新娘子聽聽?哼,今日倒說起羞儀來?”
    蘇嶺大怒,突然抓起床頭一只茶杯揚手摔出,撲出窗外,他這一手疾如閃電,哪知茶杯出窗,竟毫無聲響,緊接著那聲音冷厲的喝道:“蘇嶺,你要殺我滅口么?素日恩愛一旦消,你好是狠心。”
    蘇嶺此刻已是俊面蒼白如紙,偷看莫憂,她正冷眼相對,眼眸中是熊熊烈火,忙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阿憂,不要相信她,我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莫憂搖搖頭,顫聲道:“何必出去,讓她進來說。”
    蘇嶺一怔,還沒說話,那聲音又咯咯笑道:“新娘子,我倒是想進去,只怕有進無出,遭了那狠心郎的毒手。”略略一頓,聲音轉厲,道:“你只需知道,你身邊此人,不過將你玩于股掌之間,山盟海誓全信不得!他另有金屋,與我數年情份,何等恩愛,可有告訴你?如今我一出現,他就要殺我滅口,全無情義,這樣男子,你嫁也不嫁?”
    莫憂臉如寒冰,她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轉而代之的是千年冰封,蘇嶺疾呼道:“阿憂,你竟然信一個連影子也不見的人,卻不愿意信我么?蘇嶺商產遍布全國,難免有人嫉妒生恨,此事蘇嶺向你保證,必定查個水落石出,讓你放心。”
    莫憂再次搖頭,道:“不必解釋,讓她說下去,我自然會分辨真假。”
    蘇嶺聽她語氣,甚是淡漠,咬咬牙,起身要出門,他此刻殺心已起,豈可留有此人在自己洞房花燭之事攪事生非?
    恰在這時,篆花窗外,出現一道淡淡的身影,婀娜多姿,那身影恨道:“蘇嶺為了拋棄我,連殺我九男九女十八名仆從,唯怕我攪了他今夜好事,蘇嶺,你不曾料到,最后那六名仆從出發后不久,我也隨后跟來,唉,看來我趕來遲了,你們已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語氣甚是傷心氣憤,轉又恨道,“蘇嶺,恩愛之時,花言巧語,薄情之時,心腸狠毒,你且當著你身邊新歡之面,說一句話,我講得可有一絲差錯?”
    蘇嶺無言以對,面色慘白,她見莫憂緩緩起身,心中頓時疼如刀絞,撲上去抱住,泣道:“阿憂,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解釋,我不曾想到你還活著,當時受她美色所惑,不過我與她早有約定,絕不會娶她為正室,縱然你不在人世,也當正室虛設,她當時也曾答許,誰知今日反咬一口,阿憂,我沒有將此事告訴你,因為我不會娶她,我早已決定,此生只娶你一人。”
    不知是滿室的璀璨格外的爍眼,還是窗外那抹淡影尤其的醒目,莫憂默默無言,唯有眼淚倏倏而落。
    羅晨,羅衣,千年后的懸崖一步,姻緣兩斷。
    蘇嶺,莫憂,千年前的洞房花燭,肝腸寸斷。
    那張俊朗的面容就在眼前,讓莫憂想起寒山寺那個可愛的男童,他歪著頭問自己:“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住在寺里?你沒有家嗎?你去我家好不好?”想起峨眉山頂的那個眉目飄逸的少年,蹙眉輕語:“我們不結婚了,好嗎?”,想起西川崇嶺,自己回眸一笑時,那個白衣劍士驚駭相問:“你,真是狐貍精嗎?”
    一晃眼,兩世矣。
    一回首,千年矣。
    莫憂雙目含恨,心疼如裂,突發一掌,竟出乎意料的那掌心夾帶排山倒海之勢,結結實實的落在蘇嶺身上,那是一腔千年的怨恨,無與可擋,蘇嶺只覺得心口疼痛難忍,連退兩步,再看莫憂,已如一抹清煙消失在半開的門外。
    蘇嶺頹然跌坐于地,嘴角滲出絲絲鮮血,窗外有人輕吟道:
    “君勿恨,佳人如花在寶鏡,
    君勿恨,佳人如月在碧水,
    君勿恨,花燭華筳獨一人,
    君勿恨,良宵錦衾枕闈寒;
    君應恨,當年罪孽太深重,
    君應恨,今朝負她再添怨,
    君應恨,情緣已了兩陌路,
    君應恨,三生石上抹舊痕,
    ……”
    聲音幽怨哀傷,憤恨悲切,隱夾有幸災樂禍的神色,初時細如蚊聲,漸漸無聞。
    蘇嶺仰面躺在地上,目視一室富麗堂皇,恍然魂魄悠悠,又見千年后的夕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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