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297章 经文

    自家妹妹今天似乎很憔悴，之前因为淋雨了，所以林衡芜换了一身衣裳，灰褐色的绸缎长衣上面，没有绣任何的花饰，只是在领口和袖口绣了一两朵兰花罢了，那小巧的花朵淡然优雅，不过未免显得过于素净。
    发髻也随意一挽，极为的简单，插着两根银钗子，便算作是点缀，虽说是晚上，不爱打扮，那脸上的胭脂水粉已经被洗了去，更是有一种清水芙蓉的感觉。
    他不问，林衡芜就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抄经，一笔落下，就携起另一本，秀娟小楷描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譬如：
    《香赞》
    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觉林菩萨偈》
    华严第四会，夜摩天宫，无量菩萨来集，说偈赞佛。尔时觉林菩萨，承佛威力，遍观十方，而说颂言。
    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
    大种中无色，色中无大种，亦不离大种，而有色可得。
    心中无彩画，彩画中无心，然不离于心，有彩画可得。
    这一句又一句看下来是眉头紧皱，因为在此之前，林衡芜的外祖母去世，为了聊表哀思，他还特意抄了一本佛经，给去世的人祈福，来当作自己的心意，她还感动了不少。如今她开始抄写这样的经书，代表什么？
    屋内的气氛很沉静，因为除了这两个人在，婢女都守在外边，这是林衡芜吩咐的，无论谁来了，都先将人打发了，只说自己在禁足，谁都不见。
    竟然将人引来了，那就一定要先说明白，否则听了别人添油加醋的，指不定会怎么想自己，不是说，关系好，就要无条件的相信彼此，人都是听觉动物，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些不确定，有时候甚至对于自己都有不确定，又怎么能无条件的相信别人？
    林衡芜不是对人性没有太多的寄予厚望，而是深知，人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是如此，包括自己。
    “你想你外祖母了？”林子维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绕着问。有些话一旦直接问，未免太直接，就像一把刀子，直接捅了进去，总归是一刀毙命的，不如让人一点一点的适应，况且他自问，好像也没有知道真相的准备。
    林衡芜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已经让两个人的对话到达了一个突破口，这个时候说出来最合适不过，她脸上流露出一些悲伤的表情，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低着头道：“有人说我杀人了。”
    这句话的开头一定是以自己为先，二哥会先入为主地站在自己身边。
    林子维眉目一挑，当场冷笑一声：“这又是谁给你扣的帽子，且不说你会不会去杀人，杀了人又怎么会让人抓住？”
    “你倒是高看我了，可惜我还是着了别人的算计，许是以为弗内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至少不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是我不够小心。”林衡芜用一种异常黯然的表情，将事情的发展说了一遍，倒也没说是谁死了，只是说自己送过去了，没有开封的药，然后对方只吃了一口，便去世了。
    基本上这件事情除了死者是舜华，除此之外都说了，人都是有判断力的，尤其是林子维这样的聪明人，听了之后便果断摇头。
    这其中的事情疑点太多，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种陷害，毕竟人不会做这样蠢的事情，这不是眼巴巴的让人怀疑自己吗？
    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还不知道死去的人是谁，虽然这心中有了一些预感，但是还是不想去相信，因为人没办法接受那么多的伤害。
    沉默了良久，蘅芜主动的说了：“是舜华。”
    林子维研墨的手一颤，忍不住扔到了桌子上，那秀气的眼眉紧紧的锁上，原本就显得目中无人的眼睛闭了起来，越发痛苦。
    也许是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所以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而不至于有太大的打击，但还是很难过，毕竟那是自己的妹妹，而他一直都很疼爱府邸当中的妹妹。舜华又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平白多了两份情分，即便是有时候觉得舜华有些过于的自卑自傲，这心底也是维护的。
    此时此刻，用心乱如麻这四个字来形容当真是最恰好不过，整个人如同燃烧起来的火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连皮肤都开始疼，疼的人想要落泪。
    然而林衡芜却不给他冷下来的机会，因为十分的清楚，这人一冷就想要逃避，不想要去面对舜华死的事情，从而逃避可这件事情有关的自己。
    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是怕林子维和自己产生什么隔阂，自然要将事情做到最好。
    “舜华死得过于突然，平日里面也没和谁结仇，如果说结仇的话，我倒是一个，梅亭倒也算得上，但是我不可能去直接作出这种蠢事，梅亭更不会借我的手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总觉得舜华的死，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很有可能是舜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林衡芜心知肚明自己这就是在扯谎，很有可能是别人想借舜华的手陷害自己，但是现在她不想将自己牵扯进去，因为林子维很容易迁怒自己。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类，扯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说的话当中掺杂着几分真话，几分假意，倒是让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得：“最让我觉得惊骇的，那就是有人能将手伸进林府当中，能够杀了一个主子小姐，那么其他的人呢？此人必定权势滔天！”
    这一句话一句话地跑到脑海当中，林子维不由自主的想要查明真相，还自己妹妹一个公道，手紧紧的攥住，攥得指尖都要扎进手心当中，那同意让脑海更加的清醒，一句一句的分辨，然而归究其一句话就成了，舜华的死不简单，一定要深查，彻查。
    他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林衡芜，询问道：“你可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很多，但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说很容易误导你。”她顿了顿，认真的说：“这件事情跟我终究有扯不开的关系，我一定会仔细查明，还大家一个真相，还我自己一个清白。不仅仅是为了舜华，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林子维勾起了一个难为的笑容，那双眼睛仍旧发红，轻声说道：“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你，我知道，也别说什么证明自己清白的话，你本来就是清白的，我没有保护住舜华，一定会保护住你。”
    林衡芜垂下眼帘，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也算是一种示弱。
    当然这心里也的确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样的事情处理不好，哪怕证明自己的清白，回头林子维身上也容易落下疙瘩。她绝不要因为任何的外力，和自己的兄长，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疏离。
    这身边的人本来就少，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而变得更少。而且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关系，是不需要爱护，就能够持续下去的。在这件事情上的别有用心，便是那善意的谎言，无需多言。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是由衷地舒了口气，心中担心的事情解决了，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自然也会解决。
    林子维站起身来，表示刚才自己母亲让自己过去一趟，需要先行离开，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较为复杂，显然也是清楚了母亲想要说的话。
    此时此刻，心绪微微的平静了下来，然而脚步还是有些踉跄，很多事情即便是知道，也无法接受，因为这打心里的排斥，排斥的名字叫做痛苦。
    林衡芜没有挽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将人送走。先入为主的概念，自己已经灌溉下去了，接下来无论别人说什么，林子维对于这件事情的第一印象都是自己口中所言。
    这也算是在防着他听到别人的流言蜚语会心底猜测，从而对自己的印象转变为坏，同样也是怕四夫人直截了当的话，让对方生起躲避的意味。
    其实心中怕的还是后者，因为多多少少也了解四夫人这个人说起话来的时候不会拐弯抹角，欣赏的人会说她直爽过，不欣赏的人就会说是不懂规矩，为人生冷。
    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面，四夫人也的确是这般，虽然是发生在自己房里的事情，但是多半还是由二夫人处理，对于舜华的死，她不悲伤，也不难过，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倒也没什么感觉，人便坐在屋内，手支着脑袋，手指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是还是难免皱起眉毛，因为终究不是一个蠢人，知道，府内小姐一旦都可能被人杀害之后，那么身边的人可以说，都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