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288章 杀手（二）

    纵然那些鸟儿发出美妙的声音，也是无用，宠物这种东西，只是在有闲心的时候，才能逗弄一二，现如今，只怕每个人都是笼中鸟，会物伤其类。
    这每一个笼子里面只有一个鸟儿，因为如果放在一起会打架，就如同这府邸里的女人，只有单独待在自己的地方，才会安安静静，一旦凑到一起，总归是不得安宁。
    可偏偏这府里的鸟啊，太多了。
    门推开，清风拂面而来，心思各异的两帮人正式见了面，眼神闪烁之间是彼此之间的地方，与想要扬眉吐气的心。
    那眼神交错之间，都想从彼此之间看到弱点，然而却每个人都将自己掩藏得很好，身子向后让了让，将人请了进去，春夜牵着仙抚的手，两个人从容的走了进去。顺便还将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两个补身子的野山参，倒也没多贵重。
    婢女接过之后，皮笑肉不笑：“这么点儿东西，倒是难为你们两个亲自送来了。”
    这边是嫌弃东西轻，一点面子都没给。
    仙抚柔柔怯怯，却半步不让的回答：“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奴婢们是来传达恒吴小姐的姐妹情深，以及对于舜华小姐心里的关切，自然要亲自过来看上一眼，我们家小姐才能安心。”
    便是在这个时候，里屋传来一声轻笑，倾向当中透着一些不屑：“既然是那般的挂念我，怎么不亲自来看看？不亲眼看见又怎么能放心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脸上带笑，终究不是初出茅庐的婢女，有些事情应付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徐徐走了过去，那珠帘幔帐被掀开，发出叮咚悦耳的声音，是米珠子碰撞所流传出来的声，这人一走进去，便欠了欠身，然后给舜华请了安：“奴婢见过舜华小姐。”
    淡紫色的蝴蝶花幔帐已经被铜钩子钩在床的两边，床上现如今坐着的就只有林舜华，她靠在床板上，整个人半躺着，显得有些无力，但嘴唇抹的嫣红，两颊上都是涂的胭脂，就连眉毛都细细勾勒过，显然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而努力将自己变得很精神。
    对于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只怕就是自己的丑态被人瞧得起。
    仙抚已经镇定了心神，率先回答道：“我家小姐本要亲自来探望您，可是因为院内有事要处理一时之间走不开，便只好嘱托奴婢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见您身子好转，方才能回去禀报。”
    因为她是先说话的，所以，舜华的视线率先放在了仙抚的身上，这一看就挪不开眼睛。
    林衡芜竟然将仙抚弄了来，就肯定不会白白的来，在来之前，还嘱咐春意也将人打扮一番，这用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东西。
    仙抚本就是人家小姐，只是因为佳人落难，方才沦落到这种地方。这人生的谦逊柔弱，肌肤洁白，身轻如燕，脸蛋如同巴掌大小，那又细又长的眼睛，睫毛液纤长无比，总是能流露出安详，或者是不安的姿态。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双眸之中乱撞，稍微看人一眼，都带着怯怯的光芒。
    今天换上了一身小姐的服饰，便越发的像小姐，乳白色的镶边越发衬得人无辜，素锦缎旗袍裙装上面镶嵌着紫色与绿色相互勾勒出的月季花，因为是春节那服饰，所以，为了应景而镶嵌的花纹，便是春日院中百花齐放之景，各种颜色虽然不艳丽，但却也增加色彩，明黄淡黄，青绿淡绿，还有一些粉颜色的牡丹花，多半是含苞待放的羞怯之态，精巧且斑斓。
    发髻上垂下一抹流苏，是紫颜色的，晃晃荡荡，垂了不少的米珠，纳米珠犹如眼泪，点缀在发髻间，映衬着黑发，越发的浓密。
    这件衣服倒也眼熟，便是林衡芜刚刚来的时候，荀大奶奶所赠送的，荀大奶奶那样挑不出错的人，自然是府内的小姐人手一份。这一转眼都过去一年了，小姐穿了一年的东西，回头赏赐给奴婢，倒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可偏偏这东西，舜华至今都还留着，准备穿出去。
    一来是因为衣服没穿过几次，还崭新着，二来是荀大奶奶吩咐的，总要给嫂子面子，嫂子吩咐人制作的衣服，回头赏给奴婢，怎么都说不过去。三来是府内的小姐，人手一份，别人穿着，然后你赏给奴婢，这不等着拉仇恨吗？
    舜华扯了扯嘴角，那双眼睛仿佛要冒出火光，只是一味的盯着那件衣服，冷冷一笑：“蘅芜妹妹，到是待你好。”
    仙抚只当作听不懂，低眉顺目地欠了欠身：“我们小姐仁慈，待婢女一向是好。”
    舜华这心中本来就怨，如今，可是有些恨了，这不是在说自己只是一个婢女？甚至婢女都不如吗？
    今日故意让着仙抚来羞辱自己，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昔日用了仙抚，可自己事府内的小姐，用了一下婢女又如何？
    “可惜了，打扮的再精致，终究不是什么正经的小姐，只是一个婢女而已，你穿着这身衣服，只怕也难以去打扫卫生。”舜华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身子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说：“这叫什么来着？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云雀眉头一皱，也就开口说道：“不过就是一件衣裳，我们家小姐要喜欢赏给谁？谁穿上，就穿一下。穿这么一件衣服，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像谁？”
    自家小姐既然让他们来，就是为了给舜华一个没脸，来报复当初对方对仙抚的折磨。既是如此，又怎么会下手客气？她们三人如同姐妹，姐妹受到了别人的伤害，云雀的心里面同样也不是滋味儿。不是滋味儿，便转化成了锋利的言语，嗖的一下，割过舜华的喉咙。
    舜华因为这话将视线放在了云雀身上，面色发冷，斥责道：“我让你说话了吗？你这规矩这么差，是谁教出来的？”
    云雀不咸不淡的怼了过去：“奴婢向来奉命行事，竟然是为了探望舜华小姐，盼望已经完毕，还请舜华小姐准许奴婢告退。”
    就是把舜华的训斥都当成了耳边风，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既然是来添堵的，谁说话还会客气？
    不过这话说了也是，如今的林衡芜正是好时候，府内谁都不敢去招惹，连带着身边的婢女也不容别人去说，说到底也是人家身边的人规矩不好，也有别人教导，怎么轮得着舜华？
    然而舜华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了回去，已经是颜面无光，这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一方面是羞，一方面是气，那眼眉一挑，眼神犹如一条毒蛇：“我不需要如何，我是这府邸里的小姐，而你只是一个婢女，我倒是想要看看，今儿个你即便是死在了这里，林衡芜又能说得出什么？”
    仙抚在旁边，一脸茫然，抢先说道：“奴婢们是奉命来探望舜华小姐的，本是一番好意，姐妹情深，舜华小姐何故张口死闭口死着生病当中的人，可是要有个忌讳。”
    这反而把别人教育了一顿，还偏偏是一副劝诫的口吻，仙抚在某些地方还是深得林衡芜真传的，可能也是脾气秉性的缘故，不愿意与别人引起争端，即便是引起的争端，也是绵中带硬，里面藏针。
    都说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这不就是学了主子那一口尖牙利齿？舜华越看越是不顺眼，再一想到是林衡芜指使这两个婢女来气自己，顿时便怒火焚烧，胸口堵得慌，不由得伸手捂住，然后笑意连连：“好一张伶牙俐齿，既是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还是回去跟林衡芜说一下，我过得很好，并且会一直都好下去吧。”
    仙抚和云雀欠了欠身，依次退下，嘴角忍不住勾勒起笑容，那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说不出来的有趣。
    最高兴的其实还是仙抚，因为在这里的那些日子，这身上可没少留下疤痕，且不说女孩子爱美，就单单是那疼痛，都让人受不了。
    对方如此折磨自己，她可不会装作什么大方的样子，不当做一回事，既然自家小姐给了这个机会，当然是扬眉吐气的好，摸了摸自己的袖口，笑得一派无邪。
    即便是在温柔的人心中，总归还是有一些小性子的，这性子因为一些外力的使然，就会形成一种恶意。她如今也许算不得恶意，因为只是报复回去而已，将别人对自己所施加的东西尽数地还回去，换一个，自己心里舒坦。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阳光抚照大地，说不出来的温暖，那些花花草草在接受到了，太阳的爱意之后，茁壮成长，被风轻抚，摇曳生姿。
    原来一个眨眼间，时间流转的迅速，冬天已经过去了，如今所留下来的便是春日里的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处处绿意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