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287章 杀手（一）

    舜华这人可以说是十分的自卑，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再加上四夫人都不爱搭理，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可是就是因为特别的自卑，有一种比谁都要骄傲的感觉，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唯有让自己更骄傲一些。
    可这么做没有任何的用处，即便是再骄傲也弥补不了短处，不如平常心一些，但是这是非常难做到的，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由身边的环境所造成的先天因素的确有，但是还是后天更重要一些，像这些庶女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功利心，越是自卑，越是骄傲。
    屋子内，明明都已经到了春季，舜华坐在那里的时候，身上还是盖了一层棉丝被，那上面绣着牡丹花的纹样，一笔一笔都是自己亲手绣的，就像是一种寄托，迟早有一天，这象征正室的牡丹花，会正式的戴在自己的头上。
    此刻，她穿着得整整齐齐，即便是心里不是身体不适，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将自己打扮得恰到好处，这可能是心底最深处的感觉。无论经历任何东西，都要将自己，看上去非常的得体。
    然而，即便如此，胭脂涂抹在脸上，也难以掩饰那憔悴之色。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正是这生病的时候，偏偏又得到了消息，全京都的闺女都会参加的宴会，自己去不了，因为是庶出。
    庶出，这两个字自出生起，就伴随在舜华左右，是自卑的源泉，同样的，因为长得漂亮，又得到父亲的宠爱，整个人又非常的骄傲，可偏偏遇到了同样好的林衡芜，被处处打压。
    就比如说这一次，林衡芜接到了帖子，而自己呢？
    她掩着嘴唇，用力的咳嗽了两张，像是急火攻心一般，咬牙切齿地问：“林衡芜会那么好心让婢女来看望我，是想看我死没死吗？”
    “奴婢听人说，来的是仙抚那个小妖精。”她身边的婢女撇了撇嘴，一脸不悦道：“这蘅芜小姐真是一点大家小姐的风度都没有，不过就是用了她几日奴婢，现在竟然让奴婢来羞辱您？”
    舜华冷冷一笑，就说，此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原来是想看自己的落魄。虽然明知了，这是对方想要激怒自己，可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生气，那手指甲扎在自己的手心上，像是要出血一般，整个人都无痛无觉：“想要看我笑话？也没错，我的确是个笑话！滚滚滚，让她们赶紧滚！”
    婢女赶紧帮对方顺了顺气儿，低声道：“小姐若是生气，才顺了她们的心理，蘅芜小姐，如此的不留情面，小姐也不该再留情面！”
    舜华听着这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那寒光犹如冰冷的夜晚，所在天空中挂着的寒月，仅仅是一眼，就足以让人遍体生凉，那种精光叫做杀意。
    屋内就只有小姐和婢女两个人，婢女用一种诱惑的口吻，在不断的劝诱：“那位大人不是给了小姐一个毒药吗？只要小小的抿上一口，就足以将人杀死。”
    舜华的眼中不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声音有些低沉：“杀人，如果被查出来，我这辈子就毁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其实杀人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心里有一些恐惧，毕竟是生命，而生命就值得去畏惧。
    婢女的声音很轻，就是因为轻，所以像轻飘飘的一根头发，落在了心头，然后轻轻地一拨弄，勾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恨意：“您哪里都别梅亭强，比林衡芜好，可偏偏就输在了，不是嫡女这个身份上，以至于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明明比她们每个人都要好，更加的上进，可偏偏呢？他们每个人嫁的都很好，轻而易举的就受到了别人的尊重，那是您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凭什么呀？”
    舜华的眼泪忍不住往下落，对呀，凭什么呀？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婢女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不断的顺气，声音当中透着无尽的诱惑，就像是一个引诱着天使的恶魔：“人活着不就是一个痛快吗？那位大人知道，您活的不痛快，所以才会给他毒药，那药本来就是禁药，轻易一般人都拿不到。只要能让林衡芜喝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将人救回来。这人死了，你也舒坦不是吗？放心，根本就查不到咱们这里，毕竟这种药是禁药，您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家小姐，怎么会得到呢？”
    提醒那位大人，婢女脸上透着无限的尊敬，而舜华脸上也出现了惊疑之色。
    那个人是谁？舜华其实并不清楚，只是知道长得十分的硬朗，并且似乎十分的有权利，自己上街之后，受到别人的刁难，就是此人解围。
    她甚至没有见过对方是什么长相，只是听到了那声音，一个十分让人着迷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的低沉。
    他只问自己是否受到了刁难，否则为什么会带一个婢女便出来，来到这偏僻的地方散心？
    然后便给了这一瓶药，一个堪称禁忌的药，一个只要一滴，就能杀死人的药。
    舜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从那侍卫的举手投足便能知道一点，便是这人绝对不简单。
    这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让自己遇见了一个大人物，从而得到的东西，可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人在算计自己，借自己的手。
    舜华虽然心胸狭窄，但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还是很聪明的，就是因为很聪明，所以即便得到了这个东西，也是迟迟不敢下定论，迟迟不敢有所行动，同样也是心底那一点点的良知，一点点的理智，制止自己的行为。
    舜华伸手握住婢女的手，那手上已经出汗，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不可否认，对于这样的诱惑，的确勾起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恨意。尤其是在意识到，林衡芜竟然让两个婢女过来羞辱自己，就顿时抓紧了床上铺着的被单，捏的死死的，就像是想要抓破一般。
    “能不能让别的婢女过去？回头再把责任推给她，否则的话，林衡芜一旦出事，肯定就会引起府内的骚动，毕竟是府里的小姐。”
    婢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放缓了语调，轻声说道：“且不说有哪个婢女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就单单说，林衡芜得了的恩典，可以在自己的院里置办一个小厨房。如今的吃饭，都是在那小厨房当中，做饭的人选，个个家世清白，都是家生子，而且看管的极为严实，根本没法下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若是一次下毒不成，对方肯定会起疑，不亲口看着对方将这毒药吃下去，又怎么能放心呢？”
    这说话的口气轻佻无比，就是随嘴一说，显得无比从容，就像是那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一个蚂蚁随意的踩死了，可能会带来愉悦感，然后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舜华被那口气弄得一惊，有些惊恐的看过去，带着一些不敢置信，试探性的问：“你，不会害我吧。”
    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所以才会由此疑问，明明是非常信任的人，能问出这样的话，肯定也是惊讶无比。
    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牵扯进去很多东西，不可能像是蚂蚁一样轻易地粘死，对方能有这么从容的口气说出来，本身就让人不敢置信。
    除非是变态，否则一般人对于性命，都存着一些敬畏。
    婢女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立即变了口气，蹲在地上，仰望着舜华，给舜华一种其实一切都尽在她掌握之中的感觉，然后方才谦卑而又气愤的说：“奴婢只是看不惯她们这么欺负人，不过就是用了一个婢女。这次小姐生病了，竟然让那两人来探望，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提及这个，舜华心头的怀疑立即就变成了怒气，恶狠狠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冷冷一笑：“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那两人在门口也等了许久了吧。”
    婢女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询问：“小姐是否要见一下？”
    “见，当然要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了不成？”她撑着身体坐直了，冷冷地说：“让她们来又怎么了？我难道会怕了不成？林衡芜这点小手段，当真是不够看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心中还是强撑着，只是那口气横亘在心间，不愿意咽下去玩而已，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就这么被人欺压着，何况舜华这种心眼儿小的。
    等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还是见了。
    花雕的房梁上挂着好几只鸟雀，因为人的到来，而发出叽叽喳喳的清脆叫声，清脆悦耳。那翅膀展翅一飞，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分部不一的颜色，就像是错落有致的彩虹，越发的美妙。
    然而这一刻，恐怕谁都没有心思逗弄这些关在笼子里面的鸟儿，毕竟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