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250章 受气

    可惜那位怀着重孙子，而且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开花结果的，那肯定是宝贝的不得了。别说说一句重话，就是谁伺候得稍微有些怠慢，那都是一顿训斥。
    现如今整个林家最期待的，只怕就是荀大奶奶肚子里的了。
    这要是一朝诞下一个儿子，那肯定没的说。
    丫鬟在一边还是愤愤不平：“这是奶奶和您也一样，而且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即便是二少爷争气，可咱们的三少爷，也不差什么啊！如今同样领了官职，您诞下一子一女，干嘛还那么小心谨慎，处处受气。”
    说起这个，她倒是心里有些酸，随手将自己的衣口整理好，就因为这个动作，而灌了满袖子的冷风，冻得她一个哆嗦，低低的说道：“四爷本身也不给老夫人面子，咱们那位可不一样。自小就是老夫人抚养长大的，而且情分不一般，跟府内的几个小叔子关系也好。若是我敢顶撞老夫人，只怕他第一个不乐意。”
    这女人的地位说白了都是男人给的，既然男人不给撑腰，又有什么用？
    丫鬟有些气馁：“二爷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对夫人您太不上心了。”说完之后，才发觉不妥之处，连忙照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奴婢开始胡言乱语了，请夫人不要怪罪。”
    二夫人虽然心里咯噔一下，但也知道这是实话，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越发的委屈。
    委屈有什么用，有些东西还是难以改变，能做的只是打起精神来，期盼着将来分家，自己的儿子能给自己撑腰。
    说到底，二夫人最向往的，还是老夫人那样的生活，虽然年轻的时候饱经波折，但到底还是抓住了这个家，等到了老的时候，可以任意妄为。将自己当媳妇儿时候受的苦，全都发泄出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又怎么忍心去让别人也跟着一起吃苦。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但凡是人，就有私心从表面上看去，妻妾和睦，子女孝顺，老人慈祥，但是透过表面，渗透进去之后，就会发觉有些事情跟一眼看过去的，完全不同。
    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每个人的私心程度大小不一样，但总归是有，既然有私心，那么就难以付出自己的全部，肯定会算计着，甚至算计着彼此。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想要维持表面的平和，都有些艰难。
    林府里面本身就不太平，虽然对外齐心协力，但是对内总是有些争端。
    林四爷本身就是宠妾所生，对于老夫人肯定并无什么好感，甚至隐隐怀疑自己母亲的早逝，就是由老夫人一手缔造的。
    而他本身也是有能力的人一步步爬到现在，大有要取代长房的意思，不过长房也不是吃素的，不仅享受着最为优厚的资源，同样也非常争气。
    别看林子维中了探花，一家人都很高兴，但当初林家大郎科举之际，中的是状元郎。
    不过当初林家势大，状元郎这个位置未必没有皇帝为了安抚林家的意思。其实前三位，就已经是全国最优秀的人，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根本不重要这三位本身就是，皇帝按照好感给的。
    林子维又是这其中最为好看的人，探花郎历代俊美，因此把探花郎这个位置给林子维，未必不是一种戏谑，但同样也是一种承认。
    不过相比起长辈们的勾心斗角，这些小辈儿反而更加的平和，林子维又素来不受林四爷的摆弄，儿子生的这么争气，林四爷更加的不舍得去摆弄，长房对外又一直是一副容人的架势，这就造成了，小辈儿这两人，关系还不错。
    林子维在将梅亭送回了二房之后，只身便前往了长房，环境清幽，这和个人喜好，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关系的。
    如今荀大奶奶生产在即，林家大郎除了平日里在朝为官，便一直守在家里，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盼来了一个孩子，这心中的喜悦便是不用形容。
    眼下荀大奶奶在睡觉，林大郎便在书房里自己看一会儿书，听闻二弟来了，立刻就将人叫了起来。
    大紫檀雕螭案上摆放着数本书籍，显然是从身后的高架子上拿下来的。背后的高架子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一遛图书，墨黑色的木材显得越发古香古色，上面也摆了不少精巧的玩意儿，手掌大小的青绿蜼彝制作的精致，摆在那里，权当是摆设。
    桌子的外面摆放着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一左一右两边都挂着对联。
    上联是：睡至二二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
    下联是：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
    黄粱一梦，纵然有再多的功名利禄，权力富贵，谁知道是不是梦一场，反正百年之后，都是作古之人。
    林子维一进来就瞧见了，眼瞧着那墨宝还挺新，顿时一乐：“这是大哥的杰作，还没得到就要放弃，未免觉悟的太早？”
    大郎从书桌后绕了出来，连连摇头道：“少在那打趣我，这是你嫂子的笔记，你看不出来？近些日子，我读书读的太晚，她一时性起，就用这东西劝我。”
    两兄弟在榻上坐下，林子维盘腿而坐，身子往后靠了靠，笑呵呵道：“还是大哥好，还有人照顾着。”
    大朗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给自己二弟也倒了一杯推了过去，眼睛溜着对方：“真有那么好，你怎么还不成家，先前用没有功名利禄来推脱，现在真的有了，四婶四处给你寻合适的人，也不见你上心。”
    林子维摆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看成亲。”
    就怕有朝一日，多了的一个不是贴心的人，而是跟自己撕心裂肺的。
    当初自己还小，但看得多。当年四夫人和林四爷吵了闹了，若不是因为有个男孩，只怕两人早就和离了。每一次，两人一遇见，不是打就是骂，再不然就冷嘲热讽，若不是随着林子维的不断长大，两人多少有些收敛，这些年早就闹出来了事端。
    “你也别光瞧着不好的，看一看好的。”大郎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我也没资格和你说什么，当初我那些破事儿，也没少让你瞧见，不过我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件事情。纳妾，还是等着正妻有了孩子之后再说，后宅的事情，别插手，由着她们来管吧。”
    这真可谓是经验之谈。
    当初荀大奶奶就要将那通房送走，他碍着情分，所以不同意，结果最后闹出来什么事情？
    好好的孩子没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生育，这好不容易有了，恨不得当祖宗供着。
    不过话也说回来，若是这一胎不是个男孩，只怕还是不好弄，毕竟长房长孙，肯定需要一个血脉的延续。
    到时候烦心事只怕更多，更麻烦，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事情就由着荀大奶奶来做，因为这心里有愧。
    林子维摇了摇头：“这谁还没有点儿事儿，日后好不就好了，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真要让谁给我架的插翅难逃，我恐怕真的会痛苦万分。”
    “四叔都不逼你，我肯定也不逼，所以不用跟我拿这话说，不要搪塞我。”大郎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略带一些笑意，自己作为弟弟，着实让人无奈。
    他嘿嘿一笑，凑上前来：“这种事情不着急，早听人家说先立业后成家，我总用一百个办法去搪塞过去。”
    “人家那是先成家后立业，偏偏到你这儿让你给改了。”大郎随手放下茶碗，落下的一声不轻不重，发出铛的一声，他的手随意的放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红色的朱漆小几：“这话又说回来，你近来可是请得到重用的，听说在礼部混的如鱼得水，好多人都说你仕途稳健，日后必能更胜其父。”
    林子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忽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风俗通》有记，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之，弛驱不已，至于死。”
    这说的就是捧杀。
    利令智昏者终会自我毁灭，好在自己的脑子还算是清晰，捧杀这一套再自己找，当，真是不好用。
    “多少人都盯着你呢，捧杀总比没人看强。”大郎是过来人，所以不以为然：“当年我入朝为官的时候，弄的也是这一套，看来这么长时间，这些人还是学不会进步，固步自封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点林子维倒是挺认同：“毕竟咱们这陛下可不是固步自封的人，你瞧瞧多少人反对终究还是把科举发扬光大了，别看这现在都是世家子弟在朝为官，可是过不了多久，那些寒门，也就爬上来了。”
    他缓缓说：“寒门子弟读书十载，一朝高中，未免会显得有些急切，总是被别人说做事钻营向上，全身上下都透着着急这两个字，难免会在世家着落了口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