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234章 苹果

    若是无欲无求，那还是人么？不当人，还有什么意思？当人要痛快，
    这尘世总有离别苦难，却也有难得，比如这浓浓的人情味。
    “世人皆道我长生不死，其实不然，只是世人活得太过于短暂，若我没记错，我今年是五百一十岁。我可活千年，千年之后的事情无从得知。可有个人，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告诉我，我拼尽全力保下来的朝代，在我死后气数将尽。这也许就是我的执着。”国师微微侧头，只露出一个下巴，可以看得出，皮肤还是不错的，嘴唇微微有些泛红，甚至可以说是唇红齿白：“我不该执着，我已经后悔已经不执着，可是你陷入了执着当中，我怕你将来同样也会后悔。”
    说到这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过头去不再说了。
    林蘅芜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反正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当真没有什么停留的意思。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问：“您觉得，这世间有妖孽吗？”
    国师加快了捻着佛珠的手，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悔恨，然而他什么都没说，这便是自己所悔恨的执念。
    也许也是愧疚。
    什么都没得到，林蘅芜却抬步就走，因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方不回答，就是不确定，连对方都难以给出答案，那么这个答案，可能根本就没有。
    这已经是她想要的东西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蘅芜不恨，在跟三皇子以及林幽若等人接触的时候，第一次见面难免会流露出些恨意，但是见了国师，没有丝毫的恨意。
    林衡芜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为什么会不恨呢？明明是对方说自己是一个妖孽，然后才会死？
    究竟为什么不恨？
    有时候，情绪这种东西连自己都捉摸不透。
    云雀赶紧迎了过来，扶住她，就听里面幽幽的说：“这是你的贴身婢女？死于愚忠。”
    两个人都微微一怔，林衡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她上了马车，马车再次前行，迎着光芒，似乎是驶向了希望。
    希望，多么美好的词汇，然而还有一个词，叫做绝望。
    希望绝望，一字之间，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国师从来就不曾错过，至少在断言生死方面，每一次，他都会让皇帝先行准备，然后此次不差。
    断言别人生死，是会折寿的。堂堂国师，怎么会帮一个小婢女算命呢？
    林衡芜心头猛然跳动，只能用这句话，劝服着自己。
    马车晃荡，似乎在劝人安眠。然而这不安的心，永远无法安定。
    有一个人自始至终，看着她来，看着她走，不是国师。
    因为那双眼睛当中，透着深深的依恋，那人就站在那，长身玉立，那身灼热的红衣，仿佛是嫁衣一般红艳。
    在目送着林衡芜离开之后，凤南瑾踏入了这座庙，有些懒洋洋道：“你可真酸。明明是故意装深沉，打自己的腿，结果林衡芜没看见，你还故意让对方看见，然后说那些话，酸。”
    “要我说，你这话说的才叫一个酸字。”
    酸林衡芜敬重国师，用您这个字。
    国师同样头也不回，问出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她？”
    这个她字，明显指的是林衡芜。
    凤南瑾随意的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了下来，顺手从供着吃食的桌子上，摸上来一个苹果，用力的咬了一口，嘎嘣脆，甜甜的味道顺着舌头流淌到了胃里，他擦了擦嘴边的苹果汁，笑的张扬肆意：“我都不能放过我自己，如何能放过她。”
    “你这执着，迟早会害了两个人。不对，你已经害了她好几世。”国师自从他进来，上扬的嘴角，始终平缓着，而手里的佛珠，一直捻得很快，就像是心绪难平，亦或者心魔作祟：“信我一句，放过她，也放过你吧。”
    “人的意见太多，所以才会显得不重要。”凤南瑾对于这番话，很是不屑，随手将苹果往一边一扔，身子微微向后靠，下颚抬起，略带一丝玩味的笑容：“那你的执着呢？”
    国师的佛珠捻得越发快，双眼闭了起来，然而一幕幕都在眼前回荡，下一刻，佛珠被生生碾碎，洒了一地，他的声音和着清脆的佛珠落地的声音，一起响起：“我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听信了你的话，害她上一世，含冤而死。”
    那一幕幕似乎在眼前回荡，凤南瑾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身红衣，然而面容却是微微狰狞，像是恶魔在诱惑着，又或者是在下命令。
    这个命令就是，杀死林衡芜，将其沉塘。
    国师的眼睛瞬间睁开，明亮无比，那是一双智者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将什么都争脱开了，世间万物不足以束缚。
    然而凤南瑾的眼睛，却充满了危险的味道，声音当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你今年五百一十岁，然而我却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是不是很有意思？”
    活着久了，除了代表阅历越发的丰富，知识越发的渊博，同样也代表着强大。
    国师自对方进门起，第一次正视对方，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语调说道：“女娲后人，天族巫祖，这两个身份，凝聚在了你一人身上，自然有天道加持，不生不死，可同样也代表责任，敢问一句，您见到了什么责任？你本该扶持正道，助天下苍生寻一位明君，辅佐在其身旁，却违背自己的职责，将天下苍生抛于不顾，以至于天下四分五裂，群雄迭起。将巫族一族置之不理，以至于巫族子民颠沛流离。为一女子，重置轮回，以天道之力，对抗天道，适合作为？”
    这每一句话，都如一声轰雷，砸在人的耳边。
    天地初开，女娲造人，被奉为女娲娘娘，而后由血脉流传于世，意在保护天下苍生。
    天族巫祖，是封神之后，神留下的血脉，令成巫族，知天命，而顺应天命。
    这两种血脉，能够融合在一人身上，已经是极为不易，而因为这两种血脉的缘故，天道自然是成倍的加持。
    凤南瑾之所以能超脱轮回，便是因为这两种力量。
    封神之后，神便无影无踪，可以说，他是最接近于神的人。
    然而，虽有拯救天下的力量，可是无心于天下，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挑，扫过国师，似笑非笑地说：“国师这是在教育我？莫不是当久了国事，就忘了你是我巫族的子民，竟敢质疑我？”
    国师抿了抿嘴，双手合十：“你为何从不关心天下事？”
    凤南瑾眯着眼睛，倒是真的想了想缘由，笑呵呵的说：“我习惯了。”
    喜欢了不去理会这些，至于天下大事，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全都是利欲熏心的人，想要争取到利益地位，想要过的好，每个人都有所求，然后却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战争，往往是将无用之人消减掉的最好办法。这个世界上，垃圾太多了。
    这般想着，他扬起了一个笑容：“在死点人，在说吧。”
    国师脸色一黑，合十的双手越发的紧：“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
    不到寒冷的时候，就不知道松柏的精神;不到关键的时候，就不能真正识别一个人。
    这句话说出了，他心中至多的无奈。
    凤南瑾往上摸了摸，又摸到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还是嘎嘣脆，笑呵呵地说：“你爱怎么说我怎么说，我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点，这一世，我就要成功了，你如果敢在其中插一下手脚，那么我就把你的手脚全部切断。”
    国师闭着眼睛，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嘴上说道：“你和她本有一世情缘，视为金玉良缘，所以孕有一女，传承血脉。可是你非要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所以第二世病重去世，第三世移情别恋……”
    凤南瑾没忍住一巴掌打了出去，带着气息，国师整个人都被打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好几圈，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你在故意挑衅我，这是警告，再有下一次，要的便是命。”说罢转身就走，那红衣飘飘，十分曼妙。
    国师趴在地上，捂着胸口，深深的舒了口气：“阿弥陀佛，果然是佛祖保佑，没让他把我打死。”
    他是巫族当中修为较好的人，否则也不会代替巫族，来扶持一人。所以，他才能够无视时间流转，和凤南瑾一起，看着不断重复的世间百态。
    可是说到底，究竟不是巫祖，所以扶持之人，身上不带任何龙气，既然没有龙气，那即便是追逐天下，也无法得到天下。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养出那么一点点的龙气，一旦，这一点点的龙气消磨干净，那么天下定然又要群雄迭起，纷乱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