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芜反问:“你现在是在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吗?”
他十分爽快地回答:“我成过亲,有娘子,不过对方已经去世了。”
看吧,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两人面临的最大的劫难,无法达成共识的一点,因为事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过去的事情。
永远都有人说不要去追问过去的事情,因为那是你没有掺合进去的,那种无力感会蔓延全身,然后折磨着心脏。
爱情是无私的,这纯粹是一句屁话。
这种东西本来就非常的计较得失,无论是成人还是少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非常计较,总希望对方付出的多一点,来证明对方爱的深一点。
就是因为,爱情本身计较得失。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如果有人指天发誓,愿意无怨无悔地奉献一切,那肯定是骗人的,对方肯定有更深的目的。
一些个渣男往往喜欢用这些话来欺骗少女的心,而少女就会天真地认为,对方说的是真话,可是这些假话其实一戳就破了。
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如果做不到的话,那么对方怎么会做得到?
爱情的确是会将人过度美化,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所以我和你娘子长得真的很像?”林衡芜清楚,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喜欢自己,可是还是不得不问出这句话,在问出来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可还是想要知道。
还是希望能听对方说。
人就是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蠢货。
两个人的相处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凤南瑾爱的那样,林衡芜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受吗?
怎么可能,这世间的付出,都是相互的。
只是有深有浅罢了,这深与浅,极为的重要。
如果对方爱得毫不费力,那么自己将会极为吃力。
这句话用在凤南瑾身上很合适,有些事情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自己嘴贱了。
他有些气馁地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蠢货,分不清楚谁是谁吗?”
怎么可能会将人弄混了?
林蘅芜一瞬间心乱如麻,直到对方再次将自己拥抱。
他低着头,埋在林衡芜的脖颈间,像是哀求的说:“别再折磨我了好吗?”
她的手原本在他的身上,不知是要拥抱,还是要推开,只是那样迟疑的不动,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用力的将人推开了。
“爱不爱是你的事情,和我这不折磨你有什么关系?在妄图让我身上增加罪孽感吗?”她冷漠的质问他。
凤南瑾瞪着眼睛看着她,瞪了一会儿,眼睛就酸了,伸手揉了揉,只觉得有种想哭的冲动。
每一次都这样,只是这一次极为的艰难,也许这就是付出的代价。
他早就已经遍体鳞伤,只为了从林蘅芜这里寻求一点点的温暖,只可惜每次都被推开,每次都要灰心丧志。
那么大男人就低着头,蹲在地上,然后擦着眼泪。
他真的是在哭,其实也算不上是哭,只是在不停的落泪而已,那双眼睛被揉得通红。
其实哭起来并不好看,但是林衡芜的胸口莫名的疼了一下,这种胸闷气短,来源于另一个人的悲伤。
“你别哭了。”林衡芜把手绢递了上去,询问道:“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残忍,无情,无理取闹?
凤南瑾扬起头来,眼巴巴的说:“不是坏人。”
林衡芜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不是坏人,也不是你的良人。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刺猬,谁靠近我都会被扎伤,所以奉劝你一句,还是别靠近了。”
三皇子留下的疼痛太深,或者说死亡太让人恐惧,林蘅芜永远都无法再那么深爱一个人,如果不爱,那何必去将就,劳累了自己,也糟蹋了他人。
林蘅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爱而已。
“如果我不怕疼吗?”凤南瑾摸着眼泪,擦拭干净,低着头闷哼说的:“你就像是太阳,照亮了我的全世界。那么我不能做一只萤火虫,在你的世界里飞来飞去吗?”
“不行。”
因为我会疼,当我伸出一个刺扎伤你的时候,同样也会有一根刺扎伤我。
这是一种糟糕的局面,然而却无法挽回,林蘅芜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这种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的举动。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谁都不伤害。
“顺着小路一直往出走,愿有人能找到你。”凤南瑾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人放走。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若一句诗句,可以绝情,那么就是在口舌之间回荡。然后直穿心底,将全身冻得冰凉,那一片芳心,冻结成冰,碎裂成块。
林衡芜从来不知道,素来狠辣决绝的自己,还有这么不忍的时候。
这份不忍不是对着凤南瑾,而是对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胸口也很疼,不忍这么折磨自己。
也从来不知道,向来以强大标榜自己,竟然有这么胆怯的时候,胆怯到不敢去面对凤南瑾,只能选择逃避。
凤南瑾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有些茫然道:“我又不是妓女。”
林衡芜所说的这首诗,乃是谢希孟的《卜算子》。
这个人生性风流,却是才华横溢的学子,大思想家陆九渊的弟子,性子却活脱脱是一个柳三变,日日流连妓院。
这世间的情爱,说千道万个不相同,但却也有迹可循,无非三种。
他的爱情便是这其中最薄凉的一种。
风流才子和貌美歌姬的故事,是最为动听的故事,也仅仅能成为一个故事,因为美好的结局往往是不可能的。
哪怕在最爱的时候生死相许,情投意合。
生死相许的是歌姬,情投意合的也是歌姬。
对于那风流才子来说,无非就是见到了一个美人,诉说了一下衷肠,仅此而已,所以说文人多薄幸。
可是就在当时,没有人相信,他没有爱疯,因为“鸳鸯楼”建起来的时候,歌妓便是鸳鸯楼的女主人。
然后轰轰烈烈的爱情往往持续不了多久,何况是男人,她的兴致只是一时。
谢希孟不辞而别,歌女发现后追到江边,一首决绝的诗句,从口中说出。
碎裂的是歌女的心。
所以说这个时代讲究门当户对,如果歌女是一个大家小姐,那么才子敢去轻易招惹吗?再招惹之后又敢这么轻易离去吗?
从一开始两个人便是不对等的,歌女明知道两人不对的,还寄予一片相思,可见是错措错。
这并不好的开始,自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所谓的爱情,最终也是随风尘土。
男子轻易离去,而女子只怕还念念不忘。
这是一首多么薄凉的诗句,可是凤南瑾却用一句话打破了这种境地。
林蘅芜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来缓和两人之间的余地,所以转身便离开。
人走茶凉,放在凤南瑾这里,是人走心冷。
然后一声嗤笑传来:“没用,还是没用,你可怎么办?”
不用抬头,都知道对方是谁,凤南瑾有些慵懒,那脸上的泪渍都没擦掉,然而还是流露出了风度:“这世上没有攻克不了的难关,我相信只是迟与早的事情。”
弟弟笑得一脸不屑:“我看可是不见得,你是装可怜也装可怜了,哭也哭了,霸气也霸气了,风流也风流了。任你百般手段,攻克不了她的心墙,瞧着你这一次可是玄的慌。”
凤南瑾本就不悦,在被对方这么嘲笑,脸色越发阴沉:“怎么我的事情你也要掺合?”
弟弟耸了耸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想我没用,即便是能吓唬住我,难道能吓唬住她?”
这一句话仿佛是戳到了凤南瑾的命门,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没了,十分无奈的说:“这一世,她当真倔强。”
“经历了那些事情,不倔强才会有鬼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若有一日那些事情被回忆起来,你说她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弟弟的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句句都是实话。
相爱的人总会许愿,要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可能真的成真了,那么,只会变成一种痛苦。
天意不可为,却硬要逆天改命,付出的代价自是不用说。
这代价往往不是一个人所付出的,东西都是相互的。
凤南瑾用自己的执念所住了一个灵魂,让她迟迟没有归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受这苦,虽然并非本意。
他微微有些发怔,弟弟已经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之所以要将她带到这里,是为了躲避一场刺杀?”
近期京城风云变幻,自从太子归来,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报复。
同时也是在彰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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