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54章 殿下

    这世上,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是标注着价格的,眼下不收取报酬,可是当收下礼物之后,那么就会随之而来的索要,这种价格往往使人负担不起的。
    天子所赠天下为礼物,他要付出什么才能承担的起?恐怕付出什么都承担不起。
    可是常贵妃不懂这个道理,这天底下许多人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有如今的乱子,当野心超过自己的能力的时候,那就离死不远了。
    “殿下,殿下啊——”
    “吵死了,二喜你是想吃虫子吗?”七皇子额上青筋暴起,实在忍无可忍,随手从树上救下一个叶子,照着他便扔了过去,他动用了内力,那薄薄的树叶宛若一把刀子,直接划过二喜的脸颊。
    那脸颊自然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缓缓地流淌出来,二喜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欲哭无泪道:“殿下饶命啊,是贵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说贵妃娘娘心痛的毛病又犯了,让您摘一些院子里的槐树枝送过去。”
    新生槐枝一握,去两头。细切,以水三升,煮取一升,顿服。
    常贵妃心痛的毛病一直都有,自打生完小公主之后,便存在着,这么多年,都服用这个药方,七皇子便是背都背下来了。
    以往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通常都会亲自送过去,不过这一次常贵妃指名让自己送过去,而非让下人送过去,显然是有所打算。
    七皇子揉了揉眉心,吩咐二喜去收拾,然后自己缓步离开,站在宫门口良久,迟迟说不出话来。
    二喜手脚麻利,用东西包裹好后,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便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七皇子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倒是很快,但明显很心烦。
    自打兰宓妃入宫之后,便一直居住在贵妃宫中,深得常贵妃喜爱,据说行走坐卧,无一不端庄,宫里的婢女都在称赞,这位小姐着实难得。
    当然其中有几分的水分,暂且不提,七皇子也知道,兰宓妃至少在接人待物方面,没有丝毫可挑剔的,容貌靓丽,行为端庄,家世显赫,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良配。
    而就是因为太好了,太无可挑剔了,从而不像是一个真人。
    他知道,自己去了常贵妃宫中肯定会遇见了兰宓妃,可是没想到,贵妃做的如此干脆。
    宫内的小花园里,四处都种植着花朵,纵然是秋天,也百花齐放,这无疑是花匠的功劳。
    兰宓妃就站在花园中,漫不经心地赏着花朵。
    而七皇子被带到这个地方之后,下人便禀报道:“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现在已经睡下了,睡前说要见见七皇子,所以还请七皇子在此等候。”
    这手段还真是干净利落,直截了当。
    七皇子摆了摆手让其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凉亭之中。
    并不意外,兰宓妃并没有眼巴巴的凑上来,而是径直在那里看着花草,甚至伸手采摘,对于七皇子,除了一开始的时候,遥遥一拜,以作行礼,便一直保持着恭敬疏离的样子。
    兰宓妃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女子,她一直非常的骄傲,也非常的漫不经心,她的每一个端庄的举动,都透着她的智慧,每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人遐想。
    她生得冰肌玉骨,肤若凝脂,光滑细腻而洁白,眉如翠羽,双眸有神,灼若芙蕖出渌波,难得的是,长相偏大气端庄,纵然貌美,也没有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三根卷曲的紫瓣雏菊样式的雕花簪子斜插在发髻之上,形成了一把小扇子的样式,垂下来的流苏晃晃荡荡,在阳光下十分的耀眼。
    肩若削成,腰若束约,曼妙的身姿,将亮紫色的绸缎坠地长裙穿得玲珑有致,袖口上,粉紫蓝三种颜色,双面刺绣,从上面看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凤仙花,然而袖口翻动的时候,便能看见里面则是一朵蝴蝶,正在翩翩起舞,似是寻找着花朵所在的地方。
    她圆润的手腕上,带着的是一支白玉所雕刻出来的牡丹花纹样手镯,上面还夹杂了不少金饰,镯子与手在争相比白,手腕竟不输给白玉。
    她手里捏着一朵凤仙花,而裙摆上,也是浅青枝叶所包围着的凤仙花,亮丽的粉色傲然地绽开,因为质地精良,手工精湛的原因,竟是丝毫都不比那手中真的凤仙花差,花瓣卷曲出来的妩媚,为这个端庄的女子,增添了一丝小女儿的柔和。
    在那百花丛中,人与花争艳,竟是分毫不差。
    七皇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虽然早就知道兰宓妃是一个美人,但每一次相见,都会更加的确认这一点,看着兰宓妃,他也想到了另一个人,便是林衡芜。
    人人都说林衡芜面上有胎记,是为鬼胎,模样吓人恐怖,他暂且不评论那面具摘下来之后是否恐怖,但至少在戴上面具的时候,那女子长得十分娇艳,如果说兰宓妃是一朵花中君子的兰花,那林衡芜就是芍药或者海棠花一类的风流人物。
    七皇子这么一想,又觉得微微不妥,因为林衡芜虽然面带笑意,但总是疏离,海棠和芍药,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恰当,这么一想,他眼前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兰家院子当中看见的红梅。
    艳而不妖里,这个方才恰当。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远处,宫女将那个笑意收在眼中,悄声在兰宓妃的耳畔说:“小姐,七皇子在看着您笑呢。”
    兰宓妃淡淡一笑,显得不以为然:“你怎么就知道不是花朵成精了?引得他笑?”
    那宫女是兰宓妃跟前最受重用的人,因此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虑,笑嘻嘻的回答:“这满园的花朵纵然成精了,又有哪一个比得过您?”
    这世间,便是花朵不成精,便已经有许多优秀的女子,兰宓妃自问自己下了许多苦工,仍旧有不敌其他人的地方,所以不敢自负,也不敢多说。
    越是站的高了,便越能开拓眼界,更明白自己的渺小。
    在边城受尽追捧的兰宓妃,到达京都之后,反而没人把天女这个名头,太当做一回事。
    天女是能为别人带来好运的,既然如此,只要留在身边就可以了,一个人身有宝藏而无法自保,能做的事情就只是随波逐流。
    兰宓妃伸手掐断了花朵,那是一朵极为漂亮的花,名字唤作秋海棠,花朵娇艳,嫩得似乎能滴出水来,那漂亮的颜色,直接冲击人的眼球,小瓣的花朵傲然绽开,风一拂过,纵然无香也动人。
    “好端端的花,你折了她做什么?”七皇子终究还是忍不了一个人的无聊,跑过来挑眉问道。
    兰宓妃并未露出多大的喜色,只是微微一笑,随意的说:“有花折时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七皇子拧着眉毛,对于这句话不赞同,却不知从何反驳,良久,问道:“你也是这般?”
    人永远都不是花,但偶尔也会像花,像花那般无所依无所靠。
    兰宓妃沉默了片刻,忽然扬起灿烂的笑容:“有花折时堪须折,我虽然是被折的那一枝花,但却不一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花朵,还不是用美丽吸引了人过来。
    七皇子挑了挑眉,却并未说什么。园子里漂亮的花太多了,况且摘花并非只是摘一朵,并且花期太过于短暂,有时候便是那灿烂的美丽,才让人觉得可悲,因为转瞬即逝。
    “漂亮的话应该在泥土里,而不是被人摘下。你看你这样下来的花,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离了根的花,跟将要死的人有什么区别?”七皇子不否认兰宓妃是一个美人,便是因为她长得美,所以他才会说这么多,少年慕色,人之常情。
    若非兰宓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是非常愿意娶兰宓妃的。可是现在他真的不能娶,因为他想给自己留下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七皇子十分恐惧,虽然已经将这恐惧习惯成了麻木,但偶尔还是会害怕。他真的不想死。
    当然,也不想赖活着,就是那种被圈禁起来,一生一世都不能踏出一步的活着。
    那样的活着,和死,并无差别。只是一个身死,一个心死。
    兰宓妃看着七皇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没得选。”
    七皇子至少还能抗争一下,但是她没得选择。
    不可否认,美人的容貌的确是世间最好的利器,七皇子一瞬间微微有些恍惚,但他到底是见惯美人之人,一瞬间便也恢复了过来,有些无聊的笑了笑:“说的也是。”
    命运的轨迹,容不得任何人去反驳。
    他微笑道:“那就只能看着了。”
    看着,看着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数没有,然后伺机而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每个人都是猎手与猎物,只看着谁更有耐心,谁获得的利益便越发的多。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