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48章 处境

    一个人只有在无法表达自己愤怒的时候，才会选择动手。他现在肯定是气急了，林衡芜这么一想，嘴角勾勒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显得有些嘲弄，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夏天都过了，秋高气爽，父亲怎么还这么躁动？”
    “你是不是以为回京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林青宵动着手，看着她半边脸，有一种想要扇下去的冲动，然而他抑制住了，也不知能抑制住多久。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女儿的性命是父亲给的，父亲想要要走，自然随时都能拿走，何来没办法一说。”
    “那你为什么要那般对待太子，你想死，然后拉着全家赔命？”林青宵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在额头上，缓缓滑落，显然是已经气得不行。
    没想到隔了一天，火气还是这么大，林衡芜抚了抚自己发髻上的一根金丝抽丝花卉头簪子，淡淡的说道：“父亲以为这是在哪，这是京都。”
    林青宵本以为对方是在用这两个字威胁自己，可是见对方语气意味深长，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他心中的气氛缓缓的落下，坐在了炕上，手搭在小几上，神色有些闪烁：“把话说完。”
    林衡芜低眉顺目，像极了一个温顺的女儿：“父亲昔日接受太子的招揽，是因为咱们生在边城，而现在这里是帝都。这意味着，有更多的选择。”
    他眼睛一动，死死地盯着她：“你这话便是大逆不道了！”
    支持太子，因为对方是储君，所以名正言顺，可是更多的选择，谁是更多的选择，无非就是其他的皇子！
    储君还在，却想扶持更多的皇子，其心可诛。
    林蘅芜的背脊笔直，垂眸盯着自己的鼻尖，神色有些飘忽，但言语一字一句十分坚定：“女儿只不过是把大家所想，说出来了而已。您扪心自问，太子的位置，稳固吗？这天下，到底还是陛下的天下！”
    对于女儿知道这些事情，林青宵并不意外，毕竟自己的这个女儿野心不小，若是一个野心不小的人知道的事情还那么少，那纯粹就是找死。
    但他还是想到了另一方面，所以反问道：“这是郝连奕教你的？”
    她笑了，笑得很不屑：“这点事情做还要人教，那女儿当真是不用活了，更何况，郝连奕一家都未曾压在七皇子身上，又怎么会来怂恿女儿？”
    林青宵面带狐疑，这份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他不确定，所以就一个字都不相信。
    林衡芜明白他的多疑，所以也不多说，只是微笑着道：“女儿今日只是给父亲提个醒，押宝不要太早，否则得罪了上面的那一位，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至于太子那方面，国师的话总不会有假，弱国是说能为太子延续血脉的，只有女儿一人，那么，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父亲刚刚回到京都，有些事情不妨再张望一下，再做打算。”
    这些话字字珠玑，十分有道理，便是因为有道理，所以林青宵竟然也听进去了。他坐在那儿捋着自己的胡须，神色如云，山雾照不见喜怒，一时片刻也无法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然而没有任何的表达，便是一种表达，林衡芜笑意加深，知道，自己这是说动了父亲。
    能说动并不奇怪，因为这些话是非常有道理，并且行得通的，其实林青宵自己心里也没个数，只是因为刚刚回京，还摸不透套路，所以还不敢得罪太子。
    而林衡芜点出了一点，你若不敢得罪太子，那么得罪的就有可能是陛下，做人还是安分守己，不要太早站队，否则死得最惨。
    林青宵沉默了良久，一双眼睛宛若利刃，在自己女儿身上刮过，带着不信任，和阴沉：“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女儿还没想好，一时也无法和父亲说。”林衡芜微微一笑，瞻视盼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女儿只是清楚一个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背后是林家，才有底气说这些话。女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请父亲放心。”
    林青宵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林家好，你是林家的大七姐，林家不好，京都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话已至此，我便不多说什么，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拂袖而去。
    林衡芜站在原地，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阳光忽暗忽明，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半张脸明媚如阳光，半张脸没有阳光，阴影将她衬得越发阴暗。
    事情已经在向未知行走，而为之是如此的让人恐惧，又让人如此的好奇，这种好奇心是人类最无法割舍的一种情绪，她本身的好奇心就非常的大，现在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直到良久之后，仙抚才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儿吧？”
    就是在门外守着，她都听见了屋中的争执，以及棋盘落地的声音，一声声都充斥着恐惧的感觉。
    毕竟没有哪家的小姐是跟着自己父亲对着干的。
    林衡芜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棋盘捡了起来，仙抚连忙上前跟着一起捡起地上的棋子。
    她并非单纯的捡棋子，而是一个一个的摆了上去，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是因为在专心的摆棋子，她在复盘。
    那些凌乱的棋子，都被她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之中，现在一点点的复原。
    仙抚是记得自己的棋子的，所以她非常确定，自家小姐说摆放上去的每一个棋子，绝对没有半点错误。
    她再在复盘，一盘已经下到结尾的棋局，而且分毫不差。
    仙抚目瞪口呆，林衡芜确实笑了笑，坐在炕上，随意的说：“这局棋总要下完，咱们继续。”
    然后不出所料的，输掉了棋局。
    她所享受的从来都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哪怕这个结果非常的糟糕，况且，人生不是棋局，并非在这方寸之间便能决出胜负，很多时候是没有赢家的，但是林衡芜想试一试，因为她不想说，其实她真的很讨厌下去，因为会输。
    这一次会碰棋盘，其实很大的原因在于他在打发时间，还有一点便是想要试试看，会不会出现意外能够赢？
    现在看来，人生没有意外，她放弃了。
    很多时候总有人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一件事情做上一年做不好，十年肯定非常好。可这个观念是错误的，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人去浪费十年的时光去做，时间很宝贵，不行就撤，总有一件事情，是做起来非常容易的。
    在有限的时间里，没有必要为无限的事情，浪费时间。
    林蘅芜的脑子很乱，脑中一闪而过这些想法，但她清楚的知道一点，这些想法都是她为自己的失败所找的借口。
    然而找借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借口都找不到，那就是智商的问题了。
    她想，还是很讨厌输，因为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其实人的好胜心过于的强大，并非一件好事，林蘅芜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一点，很小的时候她是不敢争，不能争，后来能争了便什么都想争一争。
    她有着年幼时间段所带来的柔软敏感，也有后来的坚韧不拔，这两种感情纠缠到一起，方才组成了一个人字，一撇一捺。
    “其实我写的字还是不错的。”
    就在都沉默着的时候，她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
    仙抚一怔，显然有些不理解，看着对方，而林衡芜并未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下次打发时间，还是写字吧！
    所以说有缺点，有优点才是人，就像有来有往才是圈子一样。
    就像有太阳有月亮，有白天有黑夜，人也同样具有两面性，有阴才有阳，有得才有失。
    有正面情绪，同样就有反面情绪。
    当一个人的两种情绪出现偏差的时候，就会格外的阴暗。
    一种名为不甘心的东西吞食了人格，然后这个人，便不足以称之为人，而是偏执狂。
    林幽若现在就陷入了一个很艰难的境地，她无路可退，而想要再进一步，却发现林衡芜挡在自己身前，自己能够走的所有的路，都是对方所不稀罕走的，她非常的愤怒，非常的不高兴，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她回到了林府，但这样的好消息不足以让她快乐下去。
    同样感觉到难受的还有林子卿，先是同进士出身，然后莫名其妙的成了庶子，这一切都是让他难以释怀的东西，所幸的是，妹妹回来了。
    兄妹二人坐在屋内，面面相觑，不知怎么着，就都有了落泪的冲动，毕竟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几曾何时，最高傲的大小姐林幽若高高在上，大少爷林子卿，读书学习，深得父亲看重。
    然而现在，父亲宁愿多挪出精力来细心教导林子白，都很少再召见他。
    他被遗弃了，真是糟糕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