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17章 非我愿

    两个人打打闹闹,梅亭虽然娇羞,但并未怒,林衡芜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道:“当初二叔定下石楠,他可未中状元。若是舜华舜英,只怕立即便怒了说自己低嫁,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在乎对方家世?”
    这其实也是想试探一下,她对于石楠有多喜欢。
    “父亲常说,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我记下了,也觉得有道理。反正,我有嫁妆。”梅亭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活泼可爱。
    林衡芜笑笑便不在说话,两人走出林荫小径,刚走出去两三步,便见迎面有男子走来。正是林子维,他今日穿着一身黑紫色,难得显得沉稳,锦缎上的花纹细致而不繁琐,透着丝丝贵气,但都遮盖不住那儒雅的书生气概,那双眼睛仍旧透着迷离之色,永远都好似没睡醒一般,远远招手道:“两位妹妹。”
    两人齐声道:“子维哥哥。”
    三人见礼,林子维笑看梅亭道:“好妹妹,那边开始了什么宴会,石楠主持着走不开,便说什么都要我将你请去。你去不去?”
    梅亭涨红着脸道:“二哥怎么也这么坏!”
    林子维一脸茫然:“妹妹不是喜欢诗词么?以诗会友不一像是你喜欢的么?我来叫你怎么坏了?”
    林衡芜见着两个人的样子,忍俊不禁,以袖遮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梅亭在受不了,脸红的跟大苹果似的,一声不吭,掐着自己的裙摆便疾走,那裙摆飞飞扬扬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追寻着漂亮的花朵而去。
    蘅芜缓缓的收回目光,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道:“二哥不去?”
    恰好此时,林子维也问她:“妹妹不去?”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展露了笑言,那同时展开的笑意,就像是春意的阳光,和煦温暖,又不刺痛人心。
    “我可不去,免得碍眼。”今天的主场是兰宓妃,若是自己去了,还不知有什么事情惹出来呢。
    “都是一些吟诗作对的事情,初听有意思,听多了便无聊了,妹妹不去更好。”林子维也不大感冒,但是听她说自己碍眼,反驳道:“怎么会碍眼,分明是吸引人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改口道:“也对,不是碍眼,是礼貌的冷漠。”
    林子维听她这么说,眉头微蹙,转瞬开展,视线顺着看过去,只见一片美丽的景色,他指着道:“去看看?”
    万里无云,柳树荡漾,站在池子边,能感受到一股凉意,林衡芜将手搭在白玉栏杆上,她银色的半边面具闪烁着光芒。那面具覆盖在眼睛上,遮住了半边鼻子,却又将嘴露了出来,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脸上的胎记,像是一个点缀一般,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林子维看着她,目光纯粹透着欣赏:“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
    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勾践徵绝艳,扬蛾入吴关。
    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
    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
    她微微一怔,随即道:“西施貌美,岂是我可匹敌?二哥当真是王婆卖瓜。”
    林子维不解追问:“这是何典故?”
    林衡芜笑不露出,眼睛弯成月牙:“能有什么典故,自卖自夸咯。”
    他不免好笑,连连摇头,认真道:“我妹妹自是极好的,岂是我自己夸奖?西施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勾践征绝艳,扬蛾入吴关。”
    西施从一个越溪女成为吴宫妃,为了自己的国家。可林子维说不好,与其说是不好,还不如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那般。
    林衡芜随手捏了一把鱼食,往里撒,平静的说:“这首诗是李白所写。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透着他建功立业理的希望,追求的政治成绩不是一般的,而是大的作为,是超出一般的‘讵可攀’的作为。”
    林子维眉头一拧:“妹妹也是如此?”
    她含笑摇头,一字一句的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得已。争取,同样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那些害过她的人,既然不能一笑泯而愁,那就争斗到底。争斗,是需要底气的。
    她要不断地爬,然后将那些需要仰视的人,踩在脚底下。
    是报复,更是顺应天理。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子维微笑道:“可是七皇子说了什么,让哥哥这么问我?”
    他坦然地点头,也不隐瞒,眸子清澈的就像是身边的池水,一往而见底:“我见他很是推崇你,跟着人说了很多,所以问一问。”
    林衡芜眉心一跳,淡笑道:“哥哥觉得我论容貌胜的过兰宓妃?”
    林子维是一个十分诚恳的人,诚恳到连假话都不说,认真说:“不觉得。但人活在世,并非只看容貌。吾常三复思之,唯为善迹,有益于世,千载不磨。”
    她顿时就笑了:“我可没有二哥这种想要流传千古的想法。我啊,只要活着的时候痛快。”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我到是觉得,生前无愧于心,死后灵魂存世。”林家是簪缨世家,所教导孩子的理念是忠君为民,朝中党派也是清流,一直都是那种尽心尽力的名臣人设。
    林子维虽然早慧,但也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甚至于包括林衡芜,在前世回到林家之后,耳濡目染的都是这种教育。她明白,所以微笑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妹妹不是兄长,心怀天下也无用。”
    他无不惋惜,自己这位妹妹着实难得。若是男子,未必不比林子卿强,所以叹惜道:“若你并非女儿身,便可参与朝堂,而非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当真是可惜。”
    林衡芜很久以前,也曾痛恨过自己女人的身份,可是在久之后,她便看开了。前世她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一步步成为皇后,参与朝政。便是得益与女儿身。
    她有朝一日可以凭借男人,获得权利。而林子卿无论如何,都只能跪地为臣。
    女儿这个身份,有好也有不好,总不能享受到了好处,然后去厌恶坏处吧,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她笑眯眯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目的,我不觉得自己可惜,只是想能做更多的事情。”
    林子维伸了个懒腰,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湖面的烟波乍起,笑着道:“妹妹坦坦荡荡,无惧任何,我却是有些怕的。”
    林衡芜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怕是好事。我不怕,是因为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而哥哥怕,是因为有不能失去的。怕,是因为拥有。”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有些道理,不由得拍手道:“妹妹的道理,总是让我无法反驳。”
    “就是因为道理太多,所以才显得不重要。”林衡芜自嘲一笑,玩味的说。倒没有什么自贬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无奈。
    他摇头道:“道理这东西,得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才值得信服。妹妹说的话,便是有道理的。”
    她有些纳闷,为何二哥这么相信自己,如果自己相信对方,是因为对方值得相信的话,那么自己看起来,其实并不怎么靠谱。
    林子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爽快一笑,高兴道:“这些妹妹当中,七妹妹是读书最多的。”
    一个人读过多少书,都会体现在谈吐上面。
    林衡芜听着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若我说,我最初读书,只是不为了让别人笑话我,你信么?”
    读书也许不能让人便聪明,但至少可以不犯傻。
    然而很多知识,只是储备起来,能活学活用还太遥远,至于住,她的确犯了很多的错。还好,她现在还很年轻,有些大把的资本,从头再来。
    “我最初读书,只是单纯的没意思而已。”林子维自顾自的说:“现在也很没意思。我走着一条被安排好的道路,虽然不知道路途有多艰难,但总归会平安度过。”
    一个人能轻易得到所有,的确是很没意思。
    林衡芜琢磨了一下,反问道:“哥哥可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知道,我一面要按部就班,一面痛恨自己的顺从。说起来,我也挺纠结。”他说的时候,仍旧风轻云淡:“偶尔我也会想,什么是对,什么事错。”
    她脱口而出:“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我觉得对,就是对的。我觉得错,就是错的。”
    林子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那么,你会错么?”
    若是什么都看自己的想法,那么怎么判断自己的对错?
    林衡芜神色平静:“我不需要知道自己对错,只要觉得自己对了,就可以了。”
    善恶对错,早就不是她关心的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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