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18章 怜羊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对错善恶,只有强大和弱小,一目了然。
    林子维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微微一笑:“有道理。”
    横眉冷对千夫指又如何,可这份气魄,可并非谁都有。林衡芜一个女儿身,能有如此气魄,岂止难得。
    她眺望着湖面,碧波千里,一如她深邃的眼眸。
    波光粼粼,杨柳摇曳,形成一副美丽的场景。
    “人最可怕的,不是别人不懂自己,而是自己不懂自己。”林子维挠了挠头,叹气道:“我现在大约就处在这种尴尬的位置。”
    林衡芜浅浅一笑,犹如湖面的霞光荡漾:“每个人总归是有些为难的,哥哥能轻易的做明白大半的事情,总归要有些不明白的事情,才公平。”
    他喃喃道:“这世上哪来的公平可言?”
    林衡芜垂眸一笑:“说的也对,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
    很多人的起点,在娘胎里便决定了,而自己的终点,也仅仅是别人的起点。
    可是啊,就是因为这样,需要奋力的拼搏,难道不是最有意思的么?
    那些未知的,不可控制的,在一次次的努力下,控制在手中,多么的有趣。
    “走吧。”
    林衡芜笑看二哥:“咱们在不去,回头梅亭要埋怨的。”
    林子维无奈摇头,对于梅亭,显得很是宠溺。
    两人款款而到,除了一些私下赏景之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荼縻花架子下。
    花枝梢茂密,花繁香浓,琼瑶晶莹,芬芳袭人,架子下陆陆续续摆着的椅子围坐,是为“飞英会”。
    那位小公主仍旧未曾出现,主持的两个人分别是兰宓妃和石楠,至于七皇子,则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根本没出现。
    原本应该出现,甚至于主持的皇家子弟未曾出现,但场面没有任何的尴尬,显然石楠和兰宓妃的交际十分的妥当。
    两人姗姗来迟之际,被眼尖的人发现,遥声便唤:“探花郎,林小姐。”
    他们二人原本悄悄的坐下,未想竟然有人出声唤,不由得相视一对,十分的尴尬。
    陈韵宇还犹自不觉,不断地用眼睛望着林衡芜,似乎要表达出她对于蘅芜的亲热,还不断地邀请人做到自己身边。
    林子维十分不讲义气的跑到男席坐下,只剩下林衡芜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毕竟还没摸清楚陈韵宇的底细,她可不想被人打上派系的标签,何况对方坐的是末尾,自己今日若是坐过去,难免和林家嫡系的身份不符合。
    梅亭也有些急,但她身边已经坐下了一位小姐,若是张口邀请,没得得罪了。
    兰宓妃眼见场间场景,淡淡一笑,招手道:“蘅芜,来我这。”
    若说坐在谁那最合适,无非是主人发话的地方,林衡芜跟着陈韵宇谢了邀请,便做到了兰宓妃身边。
    这场间的桌椅是两人一张桌子,一张桌子之间又有不少的距离。倒也方便两人之间的叙话。
    兰宓妃作为主持者,坐在最前面,林衡芜坐在旁边,两人自然成了这中间最为打眼的一对女子。身下的座位则是梅亭,因几个贵族小姐年纪都不够,故而没来,坐在她身边的女子,林衡芜也不认识,也就没在去多看。
    对面席位是状元和空缺的席位,想必是给七皇子留下的。
    至于三皇子,并不在,对方得知林幽若并非嫡女之后,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林衡芜瞧着坐席,只觉得有意思,谁叫石楠和钱言一桌之隔,而梅亭就坐在对面。她忍不住瞧了两眼梅亭,见梅亭低着头,分外老实,显然也是透着尴尬。
    若说最自然的便是兰宓妃了,哪怕皇子未曾来,她仍旧笑盈盈的控制着场间的气氛,提议道:“这般饮酒也没意思,在坐诸位又都是风流才子,不如来一个行酒令如何?从男席开始,若是有一人说不上,便统统罚酒。若是都说上了,便女席罚酒。女席同理。”
    此言自是纷纷附和。
    她的提议是,诗句当中带着字,话音刚落,林子维便已经先开口了:“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顿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一共接连用了十个一字,文句清爽,琅琅上口,描绘出一幅恬静的渔舟晚景,却无累赘之感。自然是引得众人齐声说好。
    “彩。”钱言喝了一句,也说道:“一丈红蔷荫碧溪,柳丝千尺六阑西。二情难学双巢燕,半枕常憎五夜鸡。九日身心百梦杳,万重云水四边齐。十中七八成虚象,赢得三春两泪啼。”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喝彩,唯有梅亭沉默不语。
    石楠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钱言和林梅亭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见梅亭尴尬,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视线收了过来,笑说道:“兰小姐只说了,要诗句之中,带数字即可,你们这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我便简单一点好了。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遣恨失吞吴。”
    听着耳边人喝彩,林衡芜冷眼看着三人。其实若说冷眼,不如说用旁观者的角度,去打量这三个人。
    这三个年轻学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人。
    人在吟诗的时候,是最能泄露出自己情绪的,就如同林子维说的诗句一般,他是那种向往景色之人。而其余的两人,一人过于沉溺儿女私情,另一人呢,倒是颇有野心。
    兰宓妃显然也是发觉了,她捏着酒杯,从袖口里泻出皓腕,洁白如雪,指尖剔透有春光,面容如朝霞映雪,银月一般的脸庞,红润美好,她浅浅一笑,看了过来:“林家人好眼光。”
    林衡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恰好一阵风拂过,荼蘼落了下来,片片荼蘼花瓣浮在酒杯中,洁白耀眼,她晃了晃,连带着花瓣将酒一饮而尽,清雅到极点的风流。
    这酒本就是由荼蘼花所制作,先把一种叫做“木香”的香料研磨成细末,投入酒瓶中,然后将酒瓶加以密封。到了饮酒的时候,开瓶取酒,酒液已经芳香四溢,待清风拂过,落下荼蘼,酒面上洒满荼蘼花瓣,酒香闻来正如荼蘼花香,几乎难以分辨二者的区别。
    林衡芜嫣然一笑,半面红妆,半如霜:“兰家人好气魄。”
    “哦?”兰宓妃轻声疑惑了一声,面带温柔的笑意:“怎么比的上蘅芜?你那继母死,姨娘死,好端端的嫡姐,硬是被你变成了庶出,而且连反对的余地都没有,是你祖母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蘅芜,你才是好气魄。”
    她听着别有深意的话,神色已经淡淡,手捏着酒杯,却是从杯口用五根手指捏着,颇有些放荡不羁的意味:“至少,我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七皇子不肯来,摆明了是不想受到摆布,甚至连那小公主都未曾来,一点不给面子。而她仍旧展示着主人一般的做派,像所有人昭告她将要嫁给七皇子,这样做事,当真是不给自己留下半点的后路。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兰宓妃便是这样的女子,她笑的真切,那嘴角的笑意就是她最好的面具:“我从来就没有选择。既然没办法,就只能妥协,也是另一种的成全。”
    “不对,这个选择,其实是你唯一能接受的选择。”林衡芜扬了扬手边的酒,一饮而尽。这酒很甜,而且后劲不大,便是她也可以放心去喝。
    人为什么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敢说出那么多的话?
    因为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大脑把关的,若是脑袋不醉,又如何敢说?
    当然,这是对着小心的人,只有那些什么都不顾的人,才会做出不经大脑的事情。
    兰宓妃浅浅一笑,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你说的也对。我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甘心平庸?”
    平庸,就真的不好么?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路,大多数平凡的人道路都是一样,而且平淡无奇的。但这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很多人,不喜欢这安全。因为没有冒险,就没有回报。所以努力的从平淡,转化到了危险。可是啊,会爱上远方是因为没有抵达,厌恶故土,是因为待在这个地方。
    但愿,你别后悔。
    林衡芜默默地说了一句,便没了和她交谈的心思。
    兰宓妃却是低声说道:“我有点后悔招惹你了。”
    她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道:“我倒是好奇,为何你要招惹我。”
    兰宓妃含笑,缓缓的过来,低声道:“你见过,狼不吃羊的么?”
    这个定义,可真奇怪。
    蘅芜反问:“我是羊?”
    “你是狼。”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迅速,迅速到有些莫名奇妙的地步。兰宓妃从始至终都含着笑意:“所以,我要在你吃掉我之前,杀了你。”
    真是荒谬。这是一个荒谬的开始对话,但是林衡芜不介意在荒谬之上,继续展开:“世人怜羊,问谁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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