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96章 请安

    清晨一早，林衡芜便起来了，洗漱过后便坐在梳妆镜前。
    仍旧是云雀为她梳头，今日梳得颇为正式，挽了一个随云髻，无论是在挽法上，还是固定，都要不容易些。
    随云髻侧拧，其髻如随云，生动灵转。
    春意拿来一件绯色的绸缎山茶花襦裙，色泽光亮，镶纹细致，阵脚密密麻麻，精致非凡。
    下身的颜色要比上身深一些，纯红丝线编织的枝叶繁花，错落有致的布满了裳上，虽然花纹的颜色要深一些，但底料仍旧是淡粉，穿在身上，有一种少女的感觉。
    林衡芜换好之后，方才来人提醒，老妇人回府，众人要去正院请安。
    来人是荀大奶奶跟前的婢女，一进来见林衡芜已经打扮好了，松了一口气，欠了欠身，道：“七小姐恕罪，奴婢早早便来告知，不想路上被四房夫人叫去问话，这才迟了。”
    “这问话可是巧了。”云鹊快言快语，忍不住说道。
    林衡芜看了她一眼，叫她别说话，然后勾起得体的微笑，站起身来道：“无妨，反正也没耽误了。劳烦姑娘引路，走吧。”
    那婢女这才引着人离开，她身边带着的是春意。毕竟三个丫鬟里，只有春意是土生土长的，懂规矩，让人放心。
    婢女引着人走在小路上，也介绍：“老夫人随着老爷，总是会出去走走。因而等着老夫人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往常的规矩是夫人们去迎接，小姐们随着荀大奶奶在正厅里等着便是了。”
    林衡芜默默记下，笑着道：“多谢姑娘。”
    婢女受宠若惊，连忙道：“小姐客气了，奴婢不过就是今着本分而已。您请。”
    说着，正院便已经到了。
    一跨进去，便见有奴婢在廊下打扫，几个长的娇俏的婢女在笑着说话，见人来了，连忙掀开帘子，高声道：“七姑娘来了。”
    林衡芜一进去，见自己来的不早不晚。
    荀大奶奶是已经到了，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位，上首空着，想必是给长辈坐着的。
    几个姑娘都是按着年纪顺序来的，没想今日林梅亭招了招手，让自己坐在她的下手，待给荀大奶奶行礼，在坐下，她方才小声道：“刚刚舜英说了，舜华来不了，说是腿疾离开。”
    林衡芜心中有些意外，毕竟自己那一针只能让人疼个两三天，还不至于让人病的厉害，下不来床。而今日老夫人回来，若非是真的下不来床，对方断断不会缺席的。
    舜英坐的不远，见两人说话，扬声道：“听闻，那日七姐姐将舜华姐姐推到在地？”
    林衡芜和梅亭相视一对，同时敛了敛眉。
    愚蠢，老夫人即将回来，却在这个时候生起事端，无论谁都讨不了好。
    舜英年十三，虽然生得漂亮，但终究心智不成熟，甚至比不过她姐姐，所以才会挑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林衡芜不想跟她纠缠，惊讶地问道：“这样的无稽之谈，妹妹是从何处听说的？”
    “自然是碎嘴的下人。”舜英肯定不会把舜华交代出来。
    “哦？”林衡芜拉长了声，然后突然一冷：“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怎么会有这样的下人？活该拖出去打死。”
    舜英如何听不出来这样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冷冷一笑：“长嫂还在，蘅芜姐姐便张口闭口直接打死，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
    “即便是越俎代庖也得是长嫂开口，你过来问我，那是不是也是僭越了？！”所有人的意料，林衡芜的底气格外的硬，口气也十分的不客气。他的脸上仍面带微笑，只是那微笑浮于表面，若是看那双幽深的瞳孔，竟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凉气。
    明明是五月末近六月的天儿，舜英却仍感觉到了背后爬起来的凉气，她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梅亭心里一直为林衡芜叫好，脸上带着少女的娇憨，撒娇道：“长嫂你看，这蘅芜妹妹一进屋，舜英妹妹就是好一阵的发脾气，难道是自家姐妹，偏好像欺负后来人一样。”
    舜英一肚子气，明明是她被震慑的不敢说话，却被说成了是自己欺负人，不由得冷声道：“我和蘅芜姐姐不过是说说话，梅亭姐姐哪来那么多的斥责？好好的玩闹去上纲上线，果然是梅亭姐姐的风格。”
    “好啦！”三人斗了一会儿嘴，荀大奶奶方才开口：“个个都是小姑娘的脾气，非得在口舌之争上占一点便宜。要我说，不如尽一尽孝道，老夫人也快回来了，若叫她知道家里不和睦，肯定寝食难安。”
    三人同时站起身来，欠了欠身，齐声说道：“长嫂说的是。”
    大家族里有一句话便是长姐如母，实际上这长嫂也如母，况且还是长房的大媳妇。
    几个姐妹闹一闹还行，却断断闹不道长嫂那里。
    在晨起平安，说得上话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姑娘，其余的要么是庶出要么是不得宠，只是瞧着别人说话而已，省着惹麻烦上身。
    这三人闭上了嘴，那边便没了声，坐了好一会儿，只听外边一声通报：“老夫人回来了。”
    众人起身，只见外面被簇拥着进来一个老太太，银发梳的整整齐齐，头戴抹额，云脚簇拥着一颗明亮的宝石。像是花朵连绵的发髻间插着两根碧玉凤头簪，周围用金珠点缀，既是过于华丽，也能彰显身份。身上着一件墨绿色提花缎的褙子，身形圆润，虽然因为连日赶回来有些疲惫，但脚步利索，虎虎生威，看得出，身子骨十分的好。
    众位姑娘连忙迎了上去，荷袂蹁跹，羽衣飘舞，齐声唤着：“祖母。”
    一时间，莺声燕语，十分动听。
    老夫人坐在上手，笑着唤道：“不用多礼。”说罢，又在姑娘们里面找，她终究是上了年岁，立着距离稍微有些远，便看不清谁是谁了，只是笑呵呵的说：“五房的姑娘们回来了，还不过来给祖母看看。”
    林衡芜这才起身，携带着林玉环上前，欠身行礼：“蘅芜玉环，见过外祖母。”
    老夫人瞧着她带着面具，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夸奖：“蘅芜这模样，长的真像你母亲。”然后又看了看玉环，小人胖嘟嘟的脸蛋，十分可人，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怕是府里最小的姑娘了。”
    玉环爽朗一笑：“孙女的确是。”
    没想到她会回话，老夫人笑的很高兴：“瞧着她，我有点想起来了梅亭。”
    林梅亭站起身来，端庄的说道：“我都在老夫人面前乖巧了这么久，您怎么还忘不掉我的调皮啊？”
    “这得问你母亲，她总在我老人家面前，说你的糗事。”老夫人哈哈一笑，指着二夫人。
    二房夫人陪坐在一边，掩嘴道：“老夫人，您听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怎么回头就把媳妇给卖了。”
    众人听着俏皮话，皆是抿嘴微笑。
    梅亭虽然在老夫人面前娇憨，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见有了台阶下，立即跟着笑，坐了下来。
    老夫人一时高兴，顺手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双镯子，冰花芙蓉玉镯，这镯子通体淡粉，通透温润，内含云状白色花纹，佩戴时其会根据佩戴者的体质不同而变为粉红或紫罗兰色，十分的漂亮。
    两人接过，又陪着说了两句话，老夫人折腾了那么久，又上了年纪，刚刚露出疲惫的态度，二夫人便起身搀扶。
    众人恭送老太太，走了之后，场面轻松了许多。
    “蘅芜妹妹，待会我叫人给你送去一个金镶玉手镯。那是老夫人给的，说是叫我寻个金玉良缘，浑然忘了，我嫁到这里来，便是金玉良缘了。要我说，这手镯该是给年轻姑娘戴戴的，蘅芜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才是最最要金玉良缘的人。”荀大奶奶抿嘴一笑，她今日打扮的极为艳丽，头上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单单这一个头饰，便已经艳丽非凡，无处在添加首饰。那杏眼明仁细细描绘，仿佛能漾出水来，肌肤擦着白粉，细腻光泽，脖子上带着乳白珍珠璎珞，像是与肌肤在比谁更白皙一般。那紫绡翠纹裙的腰畔，系着两块碧玉滕花玉佩，外边罩着藕丝琵琶衿上衣，端的是姿容貌美。
    除了这容貌惹人注意，便是这话语，竟是如此的滴水不露。
    老夫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糊涂。虽然给的东西贵重，但哪有给嫡女和庶女的见面礼是一模一样的？
    她虽然是送，但打的是老夫人的名义，这便圆回来了，理由也妥当。回头让人知道了，只会称赞一声，这个媳妇是个会持家的。
    林衡芜自然不会推脱，欠了欠身道：“只怕是老夫人把嫂嫂人称我们哪个云英未嫁的姐妹了。”
    荀大奶奶眼睛一弯，笑的很开心，这便是在夸她年轻了。她冁然而笑，很是受用：“若论嘴甜，当真是谁都比不过蘅芜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