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68章 妻死

    正院原本是个很好的地方,端庄秀丽,古朴大方,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荡漾开湖泊潋滟,不见花团锦簇,却也是古木参天,昭示着常青树一般的未来。
    不过随着屡次的禁足,以及地位一日一日的下降,显然这个地方已经不如之前来的干净。奴才们各个都开始学会了偷奸耍滑,地面来不及清扫,也就显得有些破落了。
    风水轮流转,正院这般光景还是先夫人郝连氏的事情,说起来也是讽刺。
    林青霄闯入这院子的时候,甚至未曾见到守门的嬷嬷,他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直接推开门。
    “老爷,你怎么来了?”大夫人正在坐着,连日的禁足让她十分的憔悴,也无心梳妆,一身藕丝琵琶衿上裳显得有些暗淡,半新不旧的紫绡翠纹裙缓缓摊开,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她既惊又喜,匆匆迎来,又有些忐忑,说不出的欲说还休,都多了几分少女的忐忑不安。自从被禁足以来,她都等着林青宵能过来看望一眼,故而一直悉心打扮着,可是对方的迟迟不来,让她陷入了绝望,难免疏于打扮,故而有些不安。
    她带着希望地迎了上去,迎接而来的是一巴掌,那狠狠的一巴掌,让她身体无力,一下子跌落在地,眼中一瞬间涌现出无数的泪光:“老爷,您……”
    她脑子转的很快,若是因为林子卿来的,也该早点儿来,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发脾气。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林青宵怒火中烧,怒目睁圆,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贱人,我问你,究竟是不是你设计的!”
    大夫人拧着眉头,一脸愤慨的回望过去:“老爷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妾身一直在被禁足,什么都不清楚。”
    “还装糊涂,你善妒也就罢了,竟然还将自己的孩儿牵扯,子卿的前程都是败坏在你这个母亲手里。”他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夫人垂眸,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猛地抬起头:“老爷,要怪也只能怪二姨娘,您对我做什么?子卿说不定就是被二姨娘……”
    话未说完,林青宵的另一巴掌又抽了上去:“还想说是她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设计的这个局!”
    大夫人心里一跳,跪着往前爬,抱住林青宵的大腿:“老爷明鉴,怎么会是我呢!子卿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利用他去陷害别人?可是谁在您耳边嚼了什么舌根子?”
    “别人嚼舌根子?你怕也是心虚,有什么话让别人听去了吧!”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拷打菊香了,是非对错,你就等着看吧!”
    大夫人死咬着下唇,从局面不受控制,被人陷害等等,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在设计自己,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便是林衡芜。
    “老爷,三小姐一直视我占了先夫人的位置,屡次陷害,她说的话岂能当真?”
    他冷冷一笑,在发尽怒火之后,身体骤然有些疲惫,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坐在榻上冷眼看着:“这回你可猜错了,可不是三丫头说的,而是五姨娘。”
    大夫人一愣,反应的也很快,立即叩首,抬头含泪道:“后宅争宠,事情本就繁多,老爷怎可听她一家之言?”
    林青宵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随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白盏茶杯,照着大夫人身边就摔了过去,啪嚓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大夫人吓得缩紧脖子,就听他说道:“好端端的她陷害你干什么?还不是你手乱,对她下手,害她不能生育,否则这么多年,她岂会半句你的不是都没说过?”
    她有些发懵,什么陷害五姨娘不能生育?分明是抓住了她的弱点,方才让她不敢违逆自己,着急地辩解道:“老爷明鉴,姨娘入府的时候,子卿都已经八岁了,府内孩子都已经降生,妾身地位稳固,与一个姨娘过不去做什么?”
    “最毒妇人心,像你这样卑劣不堪的人,心里定然也毫无理智可言。”林青宵若是以前,就会信了她这句话,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心里早就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那些怀疑深深地爆发了出来,也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被禁足了这么久,她第一次产生了绝望的情绪,眼泪不断的往出流:“老爷,五姨娘是有意陷害我,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与外人有私,不信您去查?若非前生被禁足,没机会,否则早就说出来了。她定是看即将回京,现在禁足将要被解开,方才害怕要害妾身。”
    林青宵冷冷一笑:“她早就知道,我根本就没有要带你回京的意思,怎么会陷害你?”
    他已经不信了,不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私通,她何尝不是用这个罪名害死了二姨娘。
    一幕幕在眼前回荡,二姨娘在喝下毒酒的时候,还在否认,甚至口口声声还在说着被陷害。可惜自己昏了头,不辨真伪。
    被蒙蔽,都是这贱人的错!
    大夫人不敢置信,跪着往前爬:“老爷,我是您的正妻!我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林青宵站了起来,死死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我最后悔的,不过就是将你扶正了。妾室终究是妾室,上不得台面。”
    便是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小厮进来,将一张纸呈上,那上面种种,皆是菊香的口供。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林青宵将那张纸甩在大夫人的脸上,其实直到现在他都希望着,这一切是假的,菊香的口供却是切切实实的。
    大夫人拿起那张纸,直接上面指责的都是自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膝盖处的冰凉感觉蔓延全身,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妾身冤枉!”然后突然起身冲着墙角撞了过去。
    这是她惯用的手段,以死来证明清白,可是这一次,她失算了。
    林青宵明明能救,却仍旧看着她撞在墙上,鲜血溅出,出来了一朵朵鲜红的小花。
    她跌倒在地上,面容上都是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林青宵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道:“我会对外宣布你重病身亡,给你一个体面的哀荣,算是成全你我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大夫人动了动手,艰难地抓住林青宵的靴子,她还没死呢。
    不过已经死了,在林青宵的眼中,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任由那双手跌落在地。
    郝连氏能死,二姨娘能死,三姨娘四姨娘在林青霄的眼中,更是随意,大夫人,怎么就不能死一死呢?
    这之后的事情自有人处理。后宅的种种,无人探究,只要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谁还会在意谁的生死。
    处理起来其实也不难,因为大夫人禁足的这些日子,都是以重病难以起身为理由,现在病逝了,也不难以让人接受。
    至少在林衡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能从容地做出一丝悲伤的神情。至于林青宵,他直接以爱妻病重病去世为由,不曾出面,想来是连戏都懒得做。
    回京在即,这也算是一个小事,就连葬礼都办得那样匆匆,停灵都没有,如此薄凉,如此狠心,不免让人哀悼,兔死狐悲。
    不过林青霄的性子,她心里有数的很,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大夫人死了,夫人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了。”云鹊含泪,有些高兴又有些悲伤。
    林衡芜没有说话,而是站在窗户前,外边的花朵的影子灼灼,原来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么?那些花开的那样娇艳,可是有些人非要凑到一起,让不同的花争奇斗艳,选出个高低来,那么就注定了有伤亡。
    她悲伤?
    她高兴?
    她只是麻木而已,麻木的看着仇人死亡,并无太多的感受。
    复仇的快感,从何而来?
    终究不过是不敌痛苦,而选择的一个发泄渠道而已。
    “我隐约记得,母亲是草草下葬的?”林衡芜淡淡的说道。
    云鹊眼中闪过憎恨:“是,都是大夫人说什么急着扶正,棺材只是用的普通的,先夫人……”她说不下去,有些哽咽。
    郝连家的嫡女,当年多少人求取,她唯独看上了林家的公子。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啊。
    “我母亲用了什么,她便用什么吧,对了,扔几只老鼠进去。我母亲郁郁而终,她就得死后不得安宁。”说道最后,林衡芜温吞的语调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要将心中的不顺统统发泄出来。
    云鹊应下,飞快的退下。
    林衡芜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渐渐地,光线暗了下来,却无人点蜡烛,她恍若不觉,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像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幽灵一般,无知无觉。
    大夫人死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那些年给予我痛苦的人,这么痛苦,我会统统的还给你们。
    分毫不差。
    黑暗之中,她这般的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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