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67章 不配

    若是没有利益，做事只是一个空话。
    五姨娘这么说，并不让人意外。
    “可你当然会有办法让父亲相信得。”林衡芜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像是把自己手上的力量一点点传送过去一半，可五姨娘只感受到了那手的冰冷，像是蛇的鳞片。她微笑着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好事，可也得分人。”
    五姨娘心头一跳，萌生出几分惧意来，但很快就被镇定的面容所取代：“三姑娘应该知道，大夫人的存在对我有好处，而没坏处。”
    有大夫人的存在，林青霄便不能另娶。若是大夫人被休弃，回头林青霄再取，可就是名门闺秀，对于五姨娘来说绝非是什么好事。何况林青霄已经决定，将大夫人扔在边城。
    林衡芜觉得这话很有意思，所以笑盈盈的询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那么恨大夫人？既然恨她，还听从。”
    五姨娘心里一阵跳动，她只能赌对方什么都不知道，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道：“她害我不能生育子嗣，难道不足够么？”
    “当然不够。”林衡芜一字一句的说道：“恐怕是有别的原因吧。”
    五姨娘入府那一年，方才十五岁，正是林衡芜这个年纪，长的又漂亮，不知引来多少傻小子的观看。
    那些个傻小子当中，自然有她喜欢的人。纵然被财迷老爹卖入府中，仍旧不忘，这份不忘，被人给利用了。她虽然暗地里坑大夫人，但明面上依旧顺从，便是这个原因。
    她的心跳很快，又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三姑娘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不明白？”
    “你也不必瞒着我，我也没有长大夫人那样去为难你的意思。你我之间并无利益纠葛，而这世上许多事情也没有利益纠葛，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一回快意的事情？”林蘅芜说得慢条斯理，把一切都摊开了，摆明在桌面上。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很慢，就像是魔鬼的蛊惑，在一点一点的将人心底的那点想法放大。
    人这辈子谁也不敢说自己是绝对自由的，因为有法律的底线，道德的加持，又有屈服于现实的无奈。能顺应这自己的心，肆意一次，是多么的难得？
    “五姨娘自便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站了起来，仿佛是因为坐久了，脚有些麻，险些踉跄了一下。云鹊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五姨娘顺势扶住云鹊的手，笑着道：“便让云鹊送我回去吧。”
    这便是在表态了。
    林衡芜勾勒起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云鹊，仔细扶好五姨娘，府内的路不好走，总的有人扶持方才走的顺畅。”
    这意味深长的话，便是两人结盟的一个表态。
    庭院深深深几许，这样冰冷的地方，总要有几个能说话的人，方才不会那么难过。
    五姨娘是被搀扶着回屋的，待云鹊离开了以后，她吩咐所有的下人都离开，瞧着自己精湛的房间，勾起一个笑意。
    “啪啪啪！”
    不断地有瓷器摔打的痕迹，屋内的女子喊的声嘶力竭，守在门口的婢女们甚至不敢进去看一眼，因为五姨娘嘱咐了，谁都不许进去。
    很快，屋内的声音平息了，然后“咚”的一声，是凳子被提到的声音，屋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这种不同寻常的安静，让人心惊胆颤，守在门口的丫鬟面面相觑，飞快的推门进去，便见五姨娘悬梁自尽。
    “啊——”
    这下子可是炸了，一群人赶紧去把人放下来，然后请老爷，请大夫，忙的不像样子。
    林青霄刚刚处理好一些事情，派人快速传讯回去，就听闻了此事，不由得怒气大做，怎么回事，后宅便没个安稳的时候么？
    来禀报的人小心翼翼的低头说道：“五姨娘悬梁自尽，如今救下了，可是至今没醒……”
    到底是宠爱了许久的女人，况且最近还好好的，突然自尽，怎么都觉得有些异常，他想了想，还是抬步便走。
    玉栏绕砌，迂回折绕，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鲜嫩的绿色上面的脉络都清晰可见，井井有条，花朵娇嫩，像是含羞的少女，欲说还休。架子上做了一个秋千，虽然无人晃荡，但被风一吹，也是摇曳起来。
    与这种岁月静好相连接的，是屋内哭天喊地的声音。
    原本因为院内布置而勾起几分柔情的林青霄，徒然有些震怒，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只见屋内药气来的十分重，刺鼻的味道让人心烦。
    大夫正在把脉，而五姨娘似乎已经醒了，一刻也不停的哭着，他有些心烦，不理会行礼的丫鬟走了过去，只见五姨娘脖子上一抹淤青甚是吓人，就像是大手狠狠捏过的景象。
    五姨娘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哭的更厉害了。
    大夫一见这样的场景，连忙起身开了药方，便拿了赏钱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林青宵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连日的事情都挤到了一块，怒气冲冲地问道：“好端端的寻死觅活，还嫌我不够烦吗？”
    五姨娘抹着眼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哭的是梨花带雨，甚至几次都要晕厥，根本说不上来话。
    林青宵瞧着她这样子，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一点，好言道：“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了？”
    她仍旧哭得昏天黑地，根本说不上来话，倒是身边的丫鬟怯懦的道：“方才五姨娘去了三小姐那里…”
    林青宵眉头一立：“又和那丫头有关！”
    五姨娘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爷，你别气三小姐，若非是她，我怎么能知道真相？”
    他动了动唇，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蹙眉低眸道：“你在说什么？”
    五姨娘趴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凄厉地问道：“老爷，你知道我不能生育的事情吗？”
    这不加任何试探的话语，直接的扯出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林青宵眉头一跳，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之前一直秘而不发便是因为，为了林子卿。毕竟若是母亲传出善妒的名声，对于子嗣前程也不好。
    五姨娘抹着眼泪，一副明白了的意思，她抽泣着说道：“老夜，你瞒得我好苦啊，入府十年，我为了能为老爷生育一子，不停的喝药，从骨子里都透着药味，那苦涩的味道，便是我做梦都能梦到。可是……”
    她像是说不下去一般，扶床痛哭。
    林青宵心中微微有些内疚，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宠爱了十年之余的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头我将三郎交给你了，如此你也算母子俱全了。”
    五姨娘眨了眨眼，像是感动一般，伏到林青宵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妾身自问入府十年，对待，大夫人无不恭敬，她为何要这么待我？”
    林青宵皱眉，说不出的厌恶：“她也是从珍珠变成了鱼目珠子，若非有大郎……罢了，他也是个不争气的。”
    五姨娘动了动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起身下地，躬身叩拜。
    “你这是做什么？”他十分的惊讶，连忙自己扶起。
    五姨娘坚持不起身，抬着头眼泪汪汪地说道：“妾身有罪，有知情不报的罪。大少爷的事情原本是能避免的，可是，大夫人不许我声张，故而便没敢说。”
    林青宵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一一说来。”
    五姨娘擦了一把眼泪，徐徐说道：“大夫人被禁足良久，心中十分的不安，故而联合大小姐特意安排了这出，为了就是陷害二姨娘和外人通奸。”
    他的拳头握紧，青筋暴起：“你说陷害？”
    她眼中的眼泪噌的一下又流了出来，点了点头，啜泣道：“我也是隐隐约约听见并不确定，只是说让菊香引着二姨娘到了，剩下的事情便什么都没听见，也没往陷害方面联想，只当做是小打小闹。可是后来事情发生了，才惊觉大夫人安排的是什么，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回天无力，而大少爷又深陷其中，便是我说了老爷也不信。今日会说出来，全是突然知道自己不孕是大夫人所为，不想再为那贼人隐瞒，老爷若是不信我，大可去审问菊香。”她说完，深深叩首。
    林青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拳头挥了挥，又没有落下的地方，他的脑海之中一片混乱，从未想过自己家的后宅乱成这个样子。果然，当初将大夫人扶正，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妾室怎配为妻？
    他像是一个风一般的离开，衣摆甚至被带的飞扬，看得出他的气急败坏，就连那狠狠的关门声，都让人心惊胆战。
    婢女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姨娘，你何故惹老爷生气？闹出来这样大的事情？”
    五姨娘用力的擦拭掉眼泪，忽然勾起一个痛快的笑意：“入府十年，我从未像今日这般，说了两句真话，像是一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