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41章 可疑

    “有时候我真想看看，大哥在抬下巴的那一刻，从天空中飘下雨滴，于是到底会不会顺着他的鼻子流进去，呛死他。”林子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赵嬷嬷漠然的说道：“大少爷会那么傻吗？”
    “不会。”林子白动了动嘴唇，捏紧了拳头说道：“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强迫他的。”
    说罢，转身就走。他固执地和雪地较劲，不如说是在自己较劲。
    赵嬷嬷叹惜了一下，由着他发泄吧。
    每个人总有点追求，这追求有可能很大，有可能很小，有可能很难实现，有可能触手可及。
    有的人的愿望是毁灭别人，有的人的愿望是救赎自己。
    大多时候，愿望都是毁灭别人，哪怕会放弃救赎自己的机会。如此也验证了，只要别人过得不好，自己过得就好这句话。
    林衡芜是承认这句话，因为她本身就有着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使命，叫做报复。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一笑泯恩仇，只知道要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了。
    一个没有受过伤的人，也许会大义凛然的说，不要让仇恨侵蚀自己。但真正疼痛的人会知道，恨意就是活下去的动力。
    而刚刚好，赵嬷嬷眼中有这种东西。
    云鹊听了这个评价之后忍不住说道：“小姐似乎对赵嬷嬷很重视。”
    林衡芜轻轻一笑，现在她活得很好，手里捧着暖茶，怡然自得地说：“我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赵嬷嬷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总而言之，但是能感觉出其中有事情。
    所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里走了一圈，虽然觉得奇怪，但怎么也抓不着那个重要的一点，这让林衡芜也很无奈。
    “对了，我让你去找表哥帮我查一下，三姨娘的事情，表哥怎么说？”
    云鹊用钩子将压着的煤火勾起来，灿烂的火光映照着她半张脸红润光泽，她有些兴奋的说道：“表少爷说，已经派人去查了，估摸着有两天便有结果了，倒是若兰少爷插了一句嘴，说陈家最有名的还是襄阳陈家，祝愿小姐能找到襄阳陈家的人做夫婿。”
    林衡芜冷冷一笑：“他找鬼去吧。”
    云鹊不解其意，继续说道：“还说表少爷就要回京了，希望回头能请小姐用膳，作为告别。表少爷也回京，小姐去京中便有依靠了。”
    “我可不想麻烦表哥，不过若我进了京城，不麻烦也是不可能的。”林衡芜搂着汤婆子，忽然笑了：“我其实也是很好奇，若是表哥回京之后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想必是惊吓。”云鹊担忧的说道：“毕竟小姐进京，是因为太子。”
    林衡芜垂眸，眨着眼睛道：“我回京，只是我想回去而已。”
    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结，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两人正说着话，门帘被掀开了，一股冷风跟着走了进来。
    正是晴雪初化的时候，天气格外的冷，比起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三分。房檐上的积雪，变成了水滴，沿着房檐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白石台阶上已经积了，一小圈干净的雪水，时不时的便会有人去擦一擦。
    原来也是可以有人爬上面去清理干净的，不过林衡芜喜欢听那些滴答滴答的水，便由着它往下滴。
    四周都是潮湿的感觉，门一开便带来了一股凉风。
    林衡芜在屋内依旧披着大氅，斜靠在引枕上面，神情慵懒：“赵嬷嬷有何事禀报？”
    赵嬷嬷一脸谦卑，低眉顺目地说道：“是有关少爷的事情。”
    “哦。”林衡芜平静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赵嬷嬷想从我手里换取什么？”
    这世界上，全都是交易，甚至连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都是交易。
    你付出的多，我付出的少，这样的争执屡屡不休。而最终认输的那一方，往往是最弱的。
    赵嬷嬷见她说得直接，也不掖着藏着：“换三少爷的前程。”
    这么多年，林衡芜都被忽略，这是因为郝连家从未在联系她，可是如今郝连家的表少爷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不免怀疑那是郝连家的意思。
    那么，林衡芜因为郝连这个姓氏，也变得水涨船高。
    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赵嬷嬷为何觉得从我这里换得到？”
    “老爷对于三姨娘的看重老奴还是知道的，既然能将小姐送到这里来，那肯定也是看重小姐。”赵嬷嬷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林衡芜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嬷嬷，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犹疑。就算是三姨娘是没落官家子弟，身边怎么会有如此有见识的嬷嬷？
    “我记得三姨娘姓氏为陈，不知是哪个陈家？”
    赵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陈家。”
    林衡芜并未相信她的这句话，一个不入流的家族，会有这样有见识的嬷嬷？
    三姨娘死的那年林衡芜年纪还小，根本记不得她是什么个长相，只是隐隐约约有个印象，便是非常漂亮的女子。比起母亲，比起大夫人更加的漂亮。
    一个漂亮而又才学过人的女子，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家族的女子？
    她的脑海之中，把所有陈姓子弟过了一遍，然后脸色突然变冷了下来，用一种恐吓的语气说道：“襄阳陈家人！”
    赵嬷嬷脸色登时一变，虽然极快的敛住，但仍旧被抓住了。
    襄阳陈家是前朝的大家族，在改朝换代的时候，站错了队伍，以至于家族没落，在三十年前，更是因为意图谋反，被当今圣上全族被流放，其主系男丁被处斩，女子冲为贱籍。这也是为何兰若用找陈家夫婿来恶心自己，因为陈家主系的男丁都处斩了。便是旁支也在为奴。
    已经三十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赵嬷嬷垂着头：“小姐说的家族名字，老奴并未听过。”
    “无妨，我听说过便好了。”林衡芜手腕上戴着碧玺的手串，她摘了下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并未追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你用什么跟我换前程？”
    赵嬷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眼中闪烁着恨意：“能把大夫人置于死地的东西。”
    林衡芜隐约猜到了：“是三姨娘的死因？”
    赵嬷嬷有些失望的说道：“老奴能力有限，终究查不到太多的东西，不过，老奴找到了四姨娘。”
    林衡芜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她不上钩，赵嬷嬷微微有些失望，仍旧面色如常的说：“如今小姐今非昔比，若是您将这件事情捅出来，想必老爷会十分的重视。大夫人卑贱之身，却占了先夫人该有的位置……”
    “我母亲的位置谁都占不去。”林衡芜想也不想的打断，何况母亲真的在意那个位置吗？
    赵嬷嬷不甘心的继续挑拨：“却是如此，可是先夫人当年去的确实有些模糊……”
    她故意用了一个含糊的词语，想引得林衡芜的疑心，后者听了轻轻一笑，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照着她劈头盖脸扔了过去。
    赵嬷嬷顿时跪在地上，额角有鲜血在往下流。
    地上的瓷片四散，茶水在地下洒的到处都是。
    赵嬷嬷的头上还粘着几缕茶叶，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不要跟我耍心机，尤其是不要用我母亲跟我耍心机。”林衡芜一字一句地说道，警告意味十足：“退下。”
    她少见的发脾气，却连云鹊都吓到了，同样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赵嬷嬷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厚厚的帘子也被小心的放下。
    室内重新回归于平静，林衡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表情，只是淡漠的不像话。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空洞的像是一个木娃娃，可是手心不断捻着碧玺手串，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阳光从窗棂透了进来。她的脸上宛若镀金，那一层银色的面具散发着光芒，将肌肤映衬的洁白如雪。
    她在沉思着，良久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余光留意到云鹊在失神的跪着。她没忍住，扑哧笑了：“你跪着做什么？”
    云鹊揉了揉自己的腿，有些欲哭无泪和羞涩：“小姐，我站不起来了。”
    林衡芜下地，亲自将她扶起来，她小声道：“小姐刚才真吓人。”
    “我便是吓人，也是吓唬的外人。”两人重新坐下，地上那一滩茶水也不急着收起来。
    云鹊好奇的问道：“小姐难道不是真的生气？”
    林衡芜淡淡道：“这么多年，值得我生气的太多，若是真的一个个来，只怕要气死。我不过是叫她明白，我可不是会让她牵着鼻子走的人。你待会走一趟，去表哥那说一下。着重为我查一下赵嬷嬷。她绝非是一个奶嬷嬷。”
    她那迂回的样子谈判，得寸进尺，争夺利益，挑拨离间的样子，更像是谁家的夫人。
    她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了林子白对于她的敬重与听话。总觉得，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