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云金蝉》478.北漠

    毫无征兆，转眼倾盆大雨。
    那雨势犹如瀑布般，将整个云层拖拽了下来。
    看着肆虐的天象，裘芷仙心中突然没了思虑。
    她知道，这肆虐并非是为了毁灭，是在挣着一条出路，就这般静静地，不知看了多久，忽觉脚下湿漉漉的，是水，顷刻的功夫，雨水化成洪流，漫了进来。
    裘芷仙逆着水流，寻着出路，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入了一段山道。
    山道很短，还没走几步，眼前大雨便扑面而来。
    “芷仙！”
    一个身影飞到她面前，脱下罩衫，挡在她头上。
    随后，裘芷仙被拥入了怀中。
    是久违的气息，此时此刻，因血神经凭添了一丝陌生，可更多的是熟悉，她突然明白，无论如何，她与这个男人，有着斩不断的宿命与缘分，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他对她，是那么地一往无前，那她呢？
    裘芷仙暗暗下了决心，慢慢抬手，回抱住了师文恭。
    这一抱，从今以后，她都不会放手。
    风雨狂乱中，两人却获得了片刻的宁静，周围皆是沉默，无人打扰，或是不忍，或是不敢。
    “芷仙，跟我回孔雀城。”
    “不，我要公子跟我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雨帘不仅模糊了视野，似连声音也阻隔了，两人在雨中相视，呢喃对语，一时间再也看不到旁人。
    良久，师文恭吻上了她沾雨的脸庞，“好，听你的。”
    无需多说，无需多言，刹那间两人达成默契，预备突围。
    “他们打死了少室山的人，你们就这么准备放他们走？”一边的林莽，在李静虚身后，缩头缩脑地吼着。
    裘芷仙意识微微一探，那老僧中了血神经，但并无性命之忧，林莽这般说辞，显然是为逼众人出手。
    而想要搅乱这局面的，不止一人，那边谷辰闻言，立时出手攻向老僧，看样子是想干脆将那老僧打死，断了师文恭的退路。
    剑气闪过，妙一夫人对上了谷辰。
    裘芷仙一把握上师文恭的手腕，拉着他向疾风暴雨中冲去。
    一道紫电闪过，是李英琼的分灵追了上来。
    李英琼的速度出乎裘芷仙意料之外，她自认已是豁尽全力，可紫芒闪烁间，已是回旋拦阻在两人身前。
    师文恭抬手放出一道离合神光，裘芷仙拉住他道，“让我和姐姐说两句。”
    李英琼也听到了这一声，抬手召回了紫郢剑，看向裘芷仙，“芷仙，你不该这么走的。”
    裘芷仙踏前半步在师文恭身前，既像是在拦阻，又好像是靠在他肩头，“姐姐，这一次……，恕芷仙不能从命。”
    裘芷仙说罢，手中青光一闪，急射向李英琼。
    李英琼却是不躲不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要放弃身为青索剑主的责任？”那青索剑堪堪停在李英琼面前三寸。
    “是，我不仅要放弃青索剑主，从今往后，裘芷仙也不再是峨眉弟子。”声音穿透了雨声，清清楚楚落在底下在场众人的耳中，“但是，裘芷仙……绝不会弃道。”
    仿佛是要印证裘芷仙的话，雨声突然小了下去，天际的云层中，蓦然出现了一个小的空洞，在李英琼与裘芷仙之间，落下一道淡金色天光来，好似那一块云雨跌到了地上，才出现了那么个罅隙。
    李英琼看着裘芷仙，额头朱砂痕仿佛要滴出血来，下一刻，她举起紫郢剑，忽而狠狠打上青索剑，那青索剑被回旋击飞出去，在天际扩散出一线青焰拦阻了谷辰手下邪人，也拦阻了道门众人。
    “走！”李英琼转过身去，“他日你若入魔，李英琼定亲手杀你！”
    下一刻，李英琼的这道分灵，竟是挺身迎上了前来追击的李静虚。
    裘芷仙泪水滚滚而下，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了，再度拉起师文恭的手，向北疾奔而去。
    身后的动静，混乱成一片，可裘芷仙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要带他去北漠。
    那辽阔的、道门无法深入的北漠，也是师文恭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建立教化之道的地方。
    但裘芷仙心里清楚，北漠尚不是此行终点，往那边去，无非是要甩脱道门的追踪，她不能让师文恭沉沦在血神经中，她要救他。
    “芷仙，够了，停下吧。”见是裘芷仙脸色惨白，早已气空力竭，师文恭回手想要拉住她。
    可裘芷仙此时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她不能在此停下，她不能冒一点险，除非是到达了北漠。
    见她眼睛亮得骇人，师文恭也情知不到北漠，裘芷仙决计不会停下，只好反是加紧速度，同她一起赶路。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黎明，无休无止，越过长城，见到一片荒凉隔壁时，裘芷仙心头终是一松，眼前一下黑了下来。
    “芷仙！”
    师文恭抱着她，神识探索到一处山洞，立时带着裘芷仙闪了进去。
    入洞同时，师文恭已是打出一道离合神光，将洞内一条巨蛇禁制在了墙壁上，那巨蛇身子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不断吐着蛇信。
    洞中腥气略重，师文恭将裘芷仙安放在洞口处，替她捋了捋散乱的鬓发，又拿出条手巾，替她擦了擦脸，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放下手巾，师文恭又握起她洁白如玉的手，将手背放在唇边碰了碰，随即，起身，走向那条巨蛇。
    那巨蛇似乎洞察到了自己的命运，强烈的求生欲下，禁制中动弹不得的蛇身，竭尽全力微微扭动起来。
    师文恭举手拈诀，神情冰冷地自指尖射出一道血光，钉入巨蛇蛇心，吸收那巨蛇的精元。
    血光自师文恭周身微微泛起，巨蛇几番挣扎后，精元终是在血光中流失殆尽，最后蛇身软软耷下，仿佛只余了一张蛇皮。
    师文恭从乾坤袋里掏出香炉，驱散着洞内的恶气，而后，在裘芷仙对面一丈处坐下，开始运功。
    日头高高升起，洞内的光慢慢退移，却也更强烈了些，师文恭看到裘芷仙被晒在洞口，缓缓收了功，走到她身畔，想要伸手去抱她，可见到自己掌心隐隐发出的血光，不由停在了半空。
    就在此时，裘芷仙嘤咛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似是承受不了日光直射，她闭了闭眼，又转过头，看见师文恭正在收回手，他虽握了拳，还是掩盖不住掌心的血光。
    “公子！”裘芷仙没有犹豫，起身扑到他身上，双手搂住了师文恭。
    这一次师文恭却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抱着，良久，叹息道：“我大约以后不能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