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唐伶》第98章

    夏媽媽綣綣相思寄浮蟻
    唐采華郁郁無歡夜不寐
    夏媽媽牽著莫憂,兩人一路施展輕功如飛如飄,晃晃然已來到聚花樓,縱是夜深,聚花樓仍是張燈結彩,夏媽媽領著莫憂飛墻而入,直入后院,姑娘們的花樓與夏媽媽的住樓隔有一墻一花園,前樓是溫柔錦重、富貴香迷,后院清燈素雅,兩人倚坐在欄上,隔著夜色看百花無聲綻放、看前樓霓裳飄袂如飛、聽鶯歌燕語醉人心腸、聽溫柔情語遠在天邊。
    莫憂忽問:“姐姐,不知春薇現在如何?”
    夏媽媽笑道:“時近清明,春薇告了假,回家鄉祭祖去了。”
    莫憂心中微酸,縱然是墮落煙花的女子,心里也會牽掛過世的父母,不忘在清明時節趕回去上個墳燒個香,這樣的女子,怎么會在這個世上成為低賤一等的風塵女?她們也有愛也有恩,也有溫柔也有牽掛,也會哭也會笑也會傷心也會難過,不過人們只要花前月下錦衿前看到她們嬌媚的笑臉,怎么知道奉承過后的悲涼?
    而夏姐姐,這個柔到骨子里、媚到骨子里而又堅韌得讓人驚嘆的女子,她又是怎么走上這種煙花路?看她笑意綣綣風liu不輸大家閨秀,舉袖移步之間頗顯名門風范,這樣風情萬種、溫柔雅致的妙人兒為什么甘愿過這種風塵生活?
    莫憂猶豫半刻,鼓起勇氣,輕問:“姐姐,當初為何要經營聚花?”
    夏媽媽幽幽的看著她,臉上浮出一個淡淡的苦笑,道:“妹妹,你問得太直接了,你當知道,每個人都自己的故事,也都不去過問別人的故事,似乎,這就是江湖規矩。”
    莫憂想了想,還是直言道:“我知道,其實姐姐也在猜測我的故事,但是從不追問,因為你很嚴格的遵循這個江湖規矩,因為故事說出,意味著付予,聽取,則需要承擔,江湖是痛苦的復雜的,保持人與人之間的獨立與簡單關系,這樣原本沒什么不好。”
    夏媽媽靜靜的注視著她,夜色中的莫憂,面目模糊,唯有一雙眼眸隨著說話閃閃發亮,莫憂道:“我猜得出,姐姐心里藏著一段過往,一段凄美的回憶,姐姐每日周旋笑顏,心里卻每每憂傷。”
    夏媽媽凄然而笑,澀聲道:“你真是玲瓏剔透,唉……”緩緩起身道,“走,陪姐姐走走。”說完,拉起莫憂,下了樓,拐過窄廊,轉入后林,夏媽媽喟然道:“這里靜宓幽然,是個散步的好地方。”兩人沿著石子路,并肩漫步,月色清淡,可見這林子不大,盡是疏密不一的青竹與松柏,有幾塊大石散臥其間,風聲瑟瑟,吹得樹葉嗚咽作響。
    莫憂在這林中陪著夏媽媽走了一夜,也得知了這個風月魁花,原來有著這樣傷情的往昔,自小寄居在姑母家的夏媽媽愛上英俊瀟灑的表哥,亦得上天眷顧,被姑母許配給表哥,可是表哥另有所愛,為與那女子長相廝守,不惜與姑母爭執,不想那女子不辭而別,表哥一氣之下也離家出走,從此不歸家門,夏媽媽深受打擊,辭別姑母,改頭換面,寄情風月。
    夏媽媽略略數語即說完這段隱于心底的過往,語氣與神色皆如云淡風輕,莫憂想起墻上那柄劍,想起夜深的酒味,知道傷痛亦如酒,愈陳愈烈,愈久愈疼。
    莫憂輕嘆道:“姐姐這樣的容貌才情,竟也有人能辜負?”
    夏媽媽淡然道:“有甚么辜負的?不過是緣不至此不能強求。”注目莫憂的臉龐,憐愛道,“妹妹年輕,姐姐本不該講這些事。”
    莫憂搖頭道:“姐姐此言差矣,能得姐姐信任,傾訴心事,是莫憂的榮幸,姐姐有酒否?”夏媽媽一怔,繼爾笑面如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很快捧了一壇酒來,兩人攜手對坐,啟壇聞香,酒香清雅怡人,在夜色中迷漫,兩人杯來盞往,且敘且飲,皆已半醉。
    莫憂嘆問:“姐姐,莫非你這十余年,都沒再有他的消息嗎?”
    夏媽媽低聲醉語:“他消失了,消失了,江湖中沒有他的任何傳說。”
    “那個女子呢?她也消失了嗎?”
    “是的,也消失了。”
    以聚花的人脈,想打聽一個人應該不難,但是十幾年毫無消息,看來很可能是死了,“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樣的容貌?”
    夏媽媽苦笑著搖頭,道:“不知道,從未見過,亦從未聽他說起。”夏媽媽閉目自語,“連姑母都不愿告訴我,怕我傷心,只說是個冷漠、狠厲的女子,妹妹,姐姐自幼緊閉深閨,熟知閨訓,竟落得個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
    不知姓名,不知容貌,如此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莫憂埋首杯前,沉默不語。
    處處多情人,總被無情傷,
    焉知無情人,另有多情時,
    怎恨無情郎,不予多情心,
    只怨緣份淺,枉做多情人。
    月墜西山,晨露深重,兩人醉眼相對,悄然回屋。
    夏媽媽醉眼朦朧的與莫憂上chuang而眠,忽聞莫憂夢中低喃:“表哥……表哥……這世上有多少痛苦就是因為表哥表妹?”夏媽媽一怔,凝眸潸然。
    一宵多愁,夢醒不回首。
    夜入二更,*愈濃。
    月華如洗,采華軒漸入夢鄉。
    其現任主人唐家堡少爺唐采華此值卻非但全無睡意,而且,春心蕩漾。
    自幼被老爺子與母親捧在手心里、百般嬌寵的唐采華自以為天下唯其為尊,悶居唐家堡,求其父允許,外出游歷,因其久聞京都盛華,直奔而來,林特得知,送以大禮,外加幾句奉承之言,越發將他吹上了九天,昏昏然不知東南西北,竟在采華軒辦起了壽宴,一時間,京師的官、商、仕、俠紛紛道賀,佳人春薇盛裝出席,正是志高意得之時,一聲驚呼破天開,圣駕落水蓮心湖,眼見死罪臨頭,眾賓客竟蜂涌辭行,將他陷入孤境,可幸天降一女,救起圣駕,免唐門于死罪,哪知心未放穩,唐門孽女唐伶現身,心弦再緊。
    以圣駕為挾,唐伶脫身逃去,天降喜音,農夫趨利報訊,圍殺于農莊,眼見后患將除,王德用奉圣救人,如意算盤落了空。
    唐采華惱怒回到采華軒,葉策則沉面不語,只因此次圍殺,非但沒有成功,還見到了老爺子曾言失傳十七年的折劍手,怎么不令他驚悚變顏?
    千方打聽得那施折劍手之女寄居于攬月居,暗中買了轎夫送往相國寺,歸途之中逼問真相,竟又事出意外,被一銀發老嫗救走,心機白費。
    好在皇帝落水一事,宮中竟未追究,只是重責了當時跟隨皇帝的小太監,唐采華顫顫兢兢,數日不知食味,直到林特到來,才知他在朝堂之上,已向太后呈明無罪,唐采華未知林特如何呈明,不過,他確實松了一口氣。
    是夜挽留林特,游船狂歡,天助其事,那施折劍手之女莫憂與唐伶竟先后自投羅網,眼見大事告成,那銀發老嫗又如妖魅現身,將二女救走。
    可謂流年不利,事事不順,唐采華連日來不是暴跳如雷,就是郁郁寡歡,葉策勸慰不成,反被訓斥:“當年,都是你與爹爹做的好事,恁的留下后患,如今教我來心焦,我來京城,原與眾人無怨無仇,每日里游玩作樂、好不樂哉,你非但將那……唐伶引來,就連失傳的折劍手都又出現,好不煩燥,你還是速回唐家堡,與爹爹說與詳細,讓他快做打算罷。”
    竟要趕葉策回去,葉策受了嗆,垂首半晌,道:“事關重大,屬下的確應該趕回,稟報老爺知曉,只是屬下若再離去,留少爺一人在此,恐有危險,不如,少爺與屬下同回唐家堡。”
    唐采華心中雖是惴惴,偏又不肯沒了面子,哼道:“本少爺若是這般離去,豈不叫天下人恥笑?這采華軒是林大人的園子,林大人配有精銳侍衛,有誰可傷我?”
    葉策悄悄瞟他一眼,不語,唐伶與莫憂已兩次出入采華軒,雖然她二人的功夫并不可怕,但是那個神秘莫測的銀發老嫗卻令人心有余悸。
    唐采華早得了他這個眼色,也知曉自己的斤兩,怏怏揮手道:“知道了,你且收拾下去,過幾日便回罷,本少爺煩悶得很,退下罷。”
    葉策默默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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