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唐伶》第92章

    晗月撫琴觀景閣
    青月陪宴長風亭
    莫憂挑了挑柳眉,把話岔開了,“丁大人,顏公子之事……”
    丁謂點點頭,道:“老夫素來愛才,顏公子面如冠玉、氣宇不凡,前途無量,老夫焉有不襄助之理?”
    顏如玉心驚膽戰的端坐一旁,聽丁、莫二人說話,如墜云霧,不敢插嘴,生怕事有不成,陡聞丁謂一言,欣喜不已,俯身要拜,莫憂伸手抓住,笑道:“顏公子何必著急?丁大人提攜有恩,日后同朝為官,再謝不遲。”顏如玉只得又訕訕的回座。
    莫憂直視丁謂,淡然道:“丁大人身居右相重職,深得圣上與太后器重,實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野上下無不駐目翹首,唯大人馬首是瞻,顏公子既然有福得大人照拂,前程可蔚。”
    顏如玉聽了又要起身,莫憂則突然起身,拉住他,笑道:“噯,如玉,不用急著道謝,丁大人尚未應允,你就道謝,反而讓丁大人為難了,還是等丁大人心里有了計較,事后再謝,也不遲啊。”
    丁謂大笑道:“好,好,阿憂,你是怕老夫反悔,故意說的這話來激老夫?呵呵。”
    顏如玉臉色一緊,忙在心里深思,只待丁謂問起門第學術,可從容而答,卻聽見丁謂笑道:“老夫既然與你有約在先,又怎么會食言?”又轉而笑看著顏如玉道,“顏公子好福氣,有阿憂這樣聰慧的紅顏知己,哈哈,你且只管放心,坐等官冕與任職通知即是。”
    顏如玉大喜過望,一時間失了分寸,怔住不動,莫憂忙道:“丁大人言出無悔。”
    丁謂道:“阿憂,你等的不就是這句話嗎?丁謂一言既出,當然兌諾。”
    顏如玉這才慌忙站起身,長躬至地,口里謝過不停,心里已是又驚又喜,驚的是莫與丁謂的對話看似平淡,卻又仿佛句句深意,聽得他云里霧里,生怕生出變故,又恐有甚陷阱;喜的是,不管內情如何,莫憂與丁大人相識,對自己前程大有好處,難怪宰相大人會幫自己,有此關系,日后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莫憂拉住他,笑道:“如玉,我們回罷,且坐等佳音便是。”
    丁謂抬手道:“不急,宴席備好,何不稍坐片刻?”拍拍手,門外進來一個丫頭,輕聲稟道:“老爺,酒席已備在長風亭。”
    丁謂輕“嗯”一聲,揮退丫環,步下堂,笑道:“兩位,請吧。”
    顏如玉忐忑的看著莫憂,不敢應聲,莫憂略作猶豫,點頭道:“好,相府的宴席,不是一般人有這口福可享,既然丁大人如此厚愛,豈能推卻?”
    丁謂頗為欣賞的一笑,當先領路,三人一行來到園中一處八角亭中,這八角亭并非建在陸地之上,而是建在一處人工水池之中,池不大,比起采華軒的蓮衣湖要小得多,但是假山連屏,或如千仞之峰直上數丈、崖似刀削;或亂石堆砌、形態怪異萬狀,山上設置有盤山石徑、亭臺樓閣、游人樵夫、澗流淙淙;更甚有幾塊巨石半潛于水,一如千年神龜、一如白龍戲水、一如犀牛潛飲、一如金鯉望天,神態栩栩如生,從岸邊有一塊一塊的石階彎彎曲曲的繞過假山形石通向八角亭,亭沿懸有一匾,用小篆書有“長風亭”三字,古風盎然。
    莫憂當時以悠然之名住在丁府時,丁青月曾陪同她花園賞景,見過一次,不足為奇,顏如玉遠遠瞧著忍不住心里贊不絕口,巧奪天工,巧奪天工!
    三人步上水中石階,丁謂穩步前行,莫憂緊隨在后,顏如玉卻遲遲不敢邁步,石階從水中突兀跋出,方寸不過尺余,石階與石階之間的空隙足有半尺左右,垂首可見腳下碧水微蕩不見底,縱然左右設有軟藤扶手,顏如玉仍是面色猶豫,莫憂伸手拉住他,微微一笑,領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顏如玉臉紅如赤,偷偷的看見丁謂早已站在亭中,不敢讓他久等笑話,只得咬著牙憑莫憂牽著走,眼光平視前方,不敢低頭。
    丁謂恍若不知,已坐了下來,亭內開闊,亭頂、檐、柱、欄均精雕細繪各式圖案、著筆細膩流暢、用色純正古樸,較之蓮衣湖的湖心亭,不在其下,正中一方桌,鋪有厚錦,錦緞垂落至地,看不見方桌的質材,桌上碟碗精致、菜肴撲香。
    莫憂掃了眼桌上,冷笑道:“丁大人,這銀筷子,不知是否純銀打制?”這話分明懷疑這筷子表面似銀實際非銀,若食物中有毒,無法驗測。
    顏如玉臉色蒼白,低聲拉過莫憂,聶嚅道:“姐姐,怎么能這樣與丁大人說話?”
    莫憂笑吟吟的道:“如玉,俗話說得好,宰相肚里能撐船,丁大人胸襟開闊,怎么會計較這個?”
    丁謂笑道:“不錯,知老夫者,阿憂也,哈哈,丁府的筷子皆是純銀打造,用過自然放心。”
    莫憂一聽這話,心中哼道,老狐貍,不過是提醒我,曾在丁府住過,不該懷疑這事,拉著顏如玉坐下,頓覺膝前溫熱,心中一詫,著手掀起錦緞,卻見桌下是個石墩,熱氣正是從那石墩中傳出,不動聲色的笑道:“丁大人這方桌,可是暗藏玄機啊。”
    丁謂笑道:“你可能猜出有何玄機?”
    莫憂凝目細看,淡淡笑道:“石墩空心,內置熱源,一則使桌上食物保溫,二則使桌旁之人不受寒氣。”
    顏如玉驚異的探身去看,丁謂撫掌笑道:“阿憂實在是聰明,石墩內放有炭火。”
    顏如玉亦欽佩的看著莫憂,莫憂環顧四周,近處假山流水、遠處繁花似海、粉墻玉柱若隱若現,春日和煦,園中芳香陣陣。
    莫憂嘖嘖稱道:“萬紫千紅好*!”轉又笑道,“丁大人,佳肴在前,如若沒有管弦絲竹,豈不失之靈魂?”
    丁謂點頭道:“極是,設宴兩位佳客,焉然少得了管弦之趣?”說著,拍拍手,遠遠的竟響起了錚錚之聲。
    莫憂聞聲望去,只見遠遠的一座粉紅閣樓上,一位翠衫麗人正端坐欄前,曼手撫琴,麗人婉約,珠釵璀璨、紗衣如云,端的是如在畫中,雖相距甚遠,看不清五官容色,也足以令人驚嘆。
    莫憂笑道:“怎敢讓晗月小姐屈尊撫琴。”
    顏如玉也引頸張望,只覺得那麗人如在云端,恍似九天仙姬落凡塵,富貴萬象,光芒燦燦,不敢多看,偷偷垂下頭。
    丁謂笑道:“晗月以為榮幸。哈哈,如今,有聲有色,不如細品菜味如何?”說著,已當先引箸,挾菜入口。
    莫憂也毫不客氣,邊吃邊贊,席間,丁謂絕口不提顏如玉之事,只是閑聊些京都勝景、人情風土,莫憂淡然應答,顏如玉很是小心,一則他初至開封,對京師情況不熟,另外,因是有求于人,生怕言行不妥惹得貴人不悅,故而惴惴然食不知味。
    席至中途,一個小丫環遠遠的在石階上就停住腳步,稟道:“老爺,少爺回府了。”
    丁謂笑道:“好,去讓青月過來長風亭,就說老夫正宴請貴賓即是。”丫環應聲就走,莫憂笑著喊道:“秋棠,青月少爺風塵未洗,不急在一時,你且轉話,只說,莫憂在長風亭恭候即是。”
    上次莫憂隨青月到丁府住時,這個秋棠就是侍候丫頭之一,雖然相處不過幾日,但是頗為喜歡這位性情淡雅、琴藝卓絕的新主子,莫憂突然失蹤,秋棠也聽了風聲,知道是這位這位青樓女子雖然幸得少爺青睞,但是很不受老爺夫人喜愛,故悄悄遣送走了,又見少爺面色不佳,心里更是信了這說法,這時莫憂展顏笑語,秋棠立刻認出來,心是好生好奇,老爺當初既然不喜歡,今日又怎么待之如上賓?眼中閃過一抹驚喜,脆生生的應個聲,退下了。
    不多時,丁青月白衣勝雪、氣宇軒昂,大步而來,見莫憂神色自若、談笑湛然,眼中溢滿微笑,道:“阿憂……”
    莫憂起身,笑道:“青月,一向可好。”
    丁青月笑意深濃,點頭道:“好,阿憂可好?”
    顏如玉也站起身來,拱手道:“小生顏如玉,有幸結識丁公子。”
    丁青月回禮道:“顏公子客氣,請坐。”
    丁謂笑呵呵的招手道:“青月,你回來的正好,來陪陪阿憂與顏公子,你與阿憂多時未見,正好敘敘舊。”
    丁謂笑容可掬,顏如玉卻很是尷尬,莫憂與丁青月相顧一笑,不約而同想起那個晚上莫憂行刺丁謂未果恨恨而去的情景,同時心中一嘆,也許,在不久的某個時候,兄妹二人還要刀劍對訣。
    閣樓上、丁府小姐丁晗月的琴聲悠揚如清夢、婉轉如情絲,弦聲縷縷與花香陣陣,撲鼻而來,醉人心扉。
    丁青月也遠望閣樓上的妹妹一眼,眸底閃過一張憂色,一瞬即過。
    四人對坐,顏如玉更是緊張,時不時偷瞥一眼莫憂,見莫憂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毫不以為然,越發覺得她如一個迷,她果真只是西川古墓中的小女子嗎?
    略坐一會,丁謂笑道:“青月,花開滿園,正是賞春時,你陪阿憂四處走走,如何?”丁青月深深的看著莫憂,問道:“阿憂,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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