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272章 守剑之日（其二）

    赶到络砂宫的时候，已经快至中午。这山上的风景虽好，但空气之中的阴冷依旧让习惯了东域四季如春的三人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唐玉惊讶身边这位瘦弱的女孩居然在这么冷的天气依旧身着裙子这样不避寒的衣物。自个身边的两个大男人则因为刚刚打架出汗，现在已经一把鼻涕。
    本该气氛有所缓和的两人，则因为刚才的不愉快现在又恢复了对峙状态，两人纷纷选择站在唐玉边上，谁也不想理睬谁。唐玉对此不禁向前面带路的姜女自豪，说学院里那些母老虎们要是看见自己这左拥右抱的景象，估计得把自己手撕了。
    现在的她，好似一个阔少爷领着三妻四妾共赏美景。
    当姜女指着面前普通的庙子说，这就是络砂宫之时。唐玉眼里难掩失望之色，她本以为这座早在书中记载的神庙不说气派，也该有点仙山琼阁的意味。比如自个学院的无云山，倒是十分合衬它的名字，高得没有任何云彩能攀附。没想到这传说之中的络砂宫，竟然如此普通。她唯一可以称赞的大概就是，这座神庙修缮得很好，几乎保存着以前的面貌。这帮子别人口中的蛮夷，在对待文化古迹上比那些夸夸其谈的斯文人更为上心。
    唐玉扭头看向宁昊，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望着络砂宫，嘴唇微微张开，瞳孔之中无数的画面正在飞速掠过。
    真有意思！怪不得佛看一花一叶，便是大千世界。普通人只看得见花叶，朴实无华。
    “你也看见了么？”宁昊压低了声音，“我能感觉得出，这座络砂宫就如同一棵古树，上面的枝叶虽只冒出了一小簇，但土下的根如土龙一般延绵千里。”
    “不……我只是在想姜女和你的身高不搭，不合适……”唐玉望着姜女的背景一本正经地答道。宁昊默默地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庙内，有爽快的笑声传来，随后是木屐踩在地板的清脆声响。一身披袈裟的和尚朝着众人双手合十，然后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显然，他是在回答唐玉之前的疑问。在唐玉的带领下，三人纷纷双手合十回礼，毕恭毕敬道：“见过罗什大师。”
    “他们是？”孙子文指了指罗什大师背后的几人，问。
    在罗什大师的点头示意之下，三位年轻人缓缓走出，朝着唐玉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东域礼节。那番姿态完全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若是忽略他们的衣着，你完全可以认为他们就是在东域大家世族的子女。
    两男一女。
    阳光渐渐倾斜在女孩身上，她的面容在众人面前逐渐清晰，就好似积雪融化，露出了花骨朵。孙子文完全顾不上边上唐玉的使眼色，轻浮地吹了一个口哨。他本就是个纨绔之弟，只不过长大后，收敛了调皮心性而且眼光也更高了，所以如今能在大部分女孩面前倒是表现得君子。至于唐玉？孙子文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没吹口哨，就会被对方将脑袋塞进土里。见着这副样子的孙子文，宁昊轻蔑地唾弃一声。孙子文丝毫不在意，看着这女孩，就连宁昊这王八蛋也顺眼许多。
    和姜女这样普通到任何人都能忽略的女孩不一样，她注定就是那种口含星辰出生的女孩。她非常年轻，看上去也不过十七。画着淡妆的她让你忽感到情窦初开的美好，孙子文的轻浮举动让她的脸色呈现出醉酒般的微红，更是令人颇为心动。她穿着红白相间宽厚长袍，高高竖着腰。孙子文只在书中隐约见过这种服饰，听说叫“大庙服”，但是大庙服可不是这种宽口袖子。
    孙子文没有多想，因为这些之末细节和面前这位漂亮女孩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就连这种“大庙服”都遮不住她玲珑窈窕的身体曲线，若是身着东域的服饰……显然，年轻女孩还不知道面前这位彬彬有礼的公子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有些害羞的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倒像是一个因为犯错等着挨训的学生。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孙子文的举动并无过错，他旁若无人地看着那女孩，目光虽不下流，但他显然就在告诉周围人，自己正在打算在今后如何打扮自己的这位小女友。
    场面有点尴尬，这可以说是近些年以来，东域和北域重要的一次见面会。双方背后都是足以撼动一个大域的超级势力，他们的会晤足以被写进历史书中，向后人昭告东域或者北域的历史改革都是从今天开始的。如此庄严的气氛，每个人都表现出合乎这个场合的仪式感，可唯独有这么一个世家子弟扰了这一切。
    罗什大师微微一笑，制止了边上那位想一巴掌拍飞孙子文的高大汉子，然后说：“孙公子，平晋公主怕生，你这样不讨喜。”罗什大师的双关语令孙子文恍然，连忙收起了所有的心思，然后也立马向那位公主回了一个礼。至于刚才那位对自己面露杀机的高大东域人，他甚至都未曾看向对方一眼。
    既然这位姑娘是公主，那么其余两位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黑铁城的天子给予了东域自己最大的敬意。但在这位光彩耀人的公主面前，其余两位皇子显得无足轻重。别说是孙子文，就连唐玉也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更别说是那位素来高傲的宁昊。
    三皇子，五皇子，还真是没那么重，加起来连一个九都没有。
    在罗什大师的带领下，七人穿过长长的走廊。
    长廊墙壁上雕刻着北域的诸多鬼神，有三头六臂的白发大妖；有高大威猛，手持雷电的红脸壮汉；有盘坐在火狮上，戴着獠牙面具的神人。墙壁上画着的万千鬼神，仿若令人置身于百鬼夜行。罗什大师详细细心地讲述着墙壁上这些鬼神的来历，不自不觉见放慢了脚步，以至于这条长廊走了好久都未曾到底。
    在罗什大师的述说里，古代的北域是一块混乱且神秘的大陆，即使作为七古妖的白矖并未完全统治这块领土。这些奇奇怪怪的鬼神有着完全不亚于白矖的力量，这里是三雄分割而至的混乱状态。人类就在这些夹缝之中求生存，所以造就了他们奇怪的图腾文化。直到东域的那位先生横空出世，一剑斩鬼神，一刀屠古妖，才使得人类成为了这块土地的主人。
    突然，罗什大师神秘地问道：“你们知道当初那位先生在北域最大的盟友是谁吗？”
    未等那三人回答，他上前一步，推开了面前的门。阳光透了进来，顿时那些栩栩如生的鬼神黯淡无光，就好像阳日正在剧烈灼烧他们的灵魂。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从地里喷涌而出的泉水，泉水周边，百花齐放，莺歌蝶舞。
    在这里，禅意偏比春意更浓。
    罗什大师伸出双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细细泉水，他说：“先生们，用这泉水洗洗手，只有这样女神才能接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