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接着对孟兰皋说道,语气多了一份认真:“看你是否是我需要的人啊。”
“客卿需要什么样的人?”孟兰皋问道。
卫鞅回答道:“当然是于变法有用之人——不过要知道你是否有用,还需考校,方可知晓。”
卫鞅的话音刚刚落下,室内便起了变化。
忙碌的吏官们纷纷撤出,只留下了卫鞅与他,还有两名吏官坐在一旁,执着笔,拾起一枚白简,准备记录卫鞅与孟兰皋之间的对话。
“我问你十个问题,如果你全部答对,我就留你在身边,如何?”
卫鞅的声音很轻。
孟兰皋却听的很清楚。
他明白这是一个机遇,他必须抓紧。
于是孟兰皋点了点头,说道:“请客卿发问。”
“第一个问题,秦国的二十级军功爵制,是哪二十级爵位?”
这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孟兰皋稍加思索,便背了出来:
“秦国的二十级军功爵制,爵位从小到大依次为:公士、上造、簪褭、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良造、驷车庶长、大庶长,最后是关内侯与彻侯。”
“此为秦国二十等爵位。”
孟兰皋的声音一点迟疑都没有,背的行云流水,就仿佛这二十等爵位早已经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卫鞅听到这里,对孟兰皋很满意。百姓靠爵位晋升,而真正有心把这些官位记下来的人不算多。
但如果有心的话,记下来这二十等爵位并不是太难的事。
于是卫鞅再度发问:“第二个问题,如果士兵斩获敌方士兵一颗头颅,该给他什么赏赐?”
这是在考校孟兰皋对秦国军制的熟识程度。
问题很笼统,但是答案却详细,卫鞅为人较真,考校自然更加严格,不得有半点遗漏,否则便会判错。
不过孟兰皋不会给卫鞅这种机会,朗声回答道:“秦律有文,能斩得敌方士兵一颗头颅的士兵,赏爵一级,赏田一顷,再赏一座宅院,一名庶子,并给他做军中官吏的资格——只有斩得敌首,该卒才能做军中官吏,否则永远都只能是一名小兵。”
卫鞅本来以为孟兰皋只能答出个大概,却没想到孟兰皋答的如此详细,解释的如此清楚。
但能答出这些,只能说明他记性好,并不能证明他有多能干。
毕竟这些东西,只要百姓想学,官吏都是会教的。
卫鞅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可”,便抛出了第三个问题:“第三个问题,治理政务,我提倡‘无宿治’,这是为什么?”
卫鞅一直在朝堂上提倡百官不要“宿治”,提高百官的办事效率,大家都知道。
而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孟兰皋认真读过秦国颁布的法令,其中《垦令》他读过很多遍,自然记得“宿治”这个词。
他沉思了一下,酝酿了一下语言,回答道:
“为变法颁布的《垦令》解释道:‘无宿治,则邪官不及为私利为民,而百官之情不相稽。’宿治,即是拖延政务,怠懒办事,这样既消耗办事的时长,又很容易滋生腐败。邪官则是贪官,督促官吏办事,不让他们拖延政务,则贪官来不及在人民中间牟利,百姓耕战的成果不会被这些贪官吞噬,百姓有了干劲,则官署不会腐败,百姓得以获利。”
“百官之情不相稽,意思是说消灭宿治,政事不拖延,这样既不会耽误朝堂间的事,又不会耽误百姓的事,让官员办事勤快起来,国家自然就会在流畅的运转中强大。”
“所以,提倡‘无宿治’,既能减少官署官吏以权谋私的现象发生,又可以让官员们快速地处理完政务,是一举双得的提议。”
孟兰皋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在下记得,客卿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何话?”
“日治者王,是说官吏能在白天就处理完所有应该处理的政务的国家,这样的国家能称王。”
听完孟兰皋的回答,卫鞅的脸上开始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还没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能将这一套理论说的如此清晰,就算是禁室的吏官都有很多答不上来的。
他们只知道要将手里的活计干净利落地办完就对了,却不知道这样干对国家有什么意义——究其实而言,禁室里的许多人只知遵从命令而办事,却缺少一种洞察的能力。
而这种能力恰恰是很宝贵的。
所以禁室里的许多吏官,也只能做干吏。
孟兰皋不一样,他已经表现出来了比禁室那些吏官们更宝贵的品质。
但,能洞察出这一道问题,并不算本事,说不定孟兰皋是碰出来的呢?
卫鞅如是想着,满意地对孟兰皋说道:
“答的很好,那请听好第四个问题——要使秦国国内‘无宿治’,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只靠官吏的自觉,是无法让秦国国内日治的。”
这个问题是和上一个问题连在一起的。
但孟兰皋是想做卫鞅的属官而非正式的官员,这种大政方略,本不该拿来考校。
全都是因为卫鞅对他有了希望,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些更高明的见解,才拿出这问题来考孟兰皋。
孟兰皋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都一怔。
他没想到客卿会拿这种问题来靠他——他还以为客卿问他问题只是想要考校一下他对变法的了解,谁知道怎么会扯到这种问题?
他只是了解了两年变法,又没当过官,怎么会答这种统治者才会想的问题?
“请客卿给在下一点空闲,让在下想一想。”孟兰皋挠头说道。
“没关系。”卫鞅对孟兰皋说道,“这个问题不限时长,只要你能答出来,就算你对。”
只要自己答出来就算对……但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答啊?
孟兰皋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但是,是自己想要做客卿手下的属官的,现在,就一定得拿出个答案来给客卿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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