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208章 刻薄挂恩属卫鞅（再中）

    “我没心思管什么变法，也懒得去管！我就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杜挚的声音里含着无奈，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去当一名臣子，为什么总有人烦他？总有人打着反对变法的旗帜把他拿出来？
    他不想管，说了不想管，就是不管……
    对着某些不怀好意的臣子吼了好几嗓子，杜挚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合适，转头对秦孝公行礼：“是臣失态，君上恕罪。”
    “杜大夫无罪。”秦孝公示意杜挚平身，“寡人觉得杜大夫说的很有道理——你们不喜欢变法，不喜欢客卿，自己不喜欢就可以了，可自己没胆子针对客卿，非要拉别人壮胆，这姿态，真是难看之极。”
    “好了，这朝堂上的闹剧，寡人也看够了，散朝！”
    秦孝公一拍案，便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群臣也渐渐散去，杜挚站在那里，看着朝中之人渐渐走空，还看见公子虔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他也想要离去，却被一人叫住了：“杜大夫，多谢了。”
    杜挚见面前的是卫鞅，摆了摆手，淡漠地说道：“我只是在恼怒他们烦人，可没有一点想要支持变法的意思。”
    “杜大夫对变法支持与否，无所谓了。”卫鞅耸了耸肩，“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变法吗？”
    “但是……”杜挚看着卫鞅，欲言又止。
    “怎么？”
    “我还是想要谢谢变法的。”杜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一直不待见变法，想要让他承认变法的好处，比登天还难。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这次，他是真心想要谢谢变法。
    “为何要谢？”卫鞅有些奇怪。
    杜挚沉默良久，开口道：“我的弟弟，杜少言，入了户籍，今年去从军了。”
    “挺好的。”卫鞅听了杜挚的话，说道。
    “他是家父的私生子，是家父心头的耻辱，地位卑贱，连家里的家仆都不如——如果没有变法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更别提从军建功了。”
    杜挚回想着往事，不禁有些心酸：“别人都不能待少言好，连我也不能改变少言的命运，是变法给了少言一条出路，所以我再不喜欢变法，也要对变法说一声谢谢。”
    “是吗？”卫鞅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那么我要对你说：这本就是变法应该做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我可能会觉得变法好了。”杜挚说道。
    “觉得变法好？难道你不怨我灭了杜家全家吗？”卫鞅问道。
    杜挚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然后，他说道：“本来不想怨的，毕竟家父是犯了秦律——但你要真想让我怨起来的话，现在就可以。”
    卫鞅听了这话，丝毫不以为冒犯：“悉听尊便。”杜挚看着卫鞅无所谓的表情，嘟囔道：“真是刻薄寡恩之人。”
    卫鞅听了杜挚这话，什么话都没说，对着杜挚行了一礼，就要离去。
    杜挚叫住卫鞅：“你真的不在乎别人说你刻薄寡恩？”
    “随便别人去说。”卫鞅回头，说道。
    “以后栎阳城里会有很多人这样说你，也会有很多人这样看你。”杜挚说道，“你不但不怕，还大大咧咧地承认自己是那个刻薄寡恩之人？”
    “这样别人会对你攻击的更凶猛——朝堂上的这些，只不过是几样小菜而已，这些闲言碎语会伴随你的一生，遍布朝野，你就不害怕？”
    杜挚还补了一句，语气淡漠，但确实是在为卫鞅担心。
    “难道你觉得我不承认自己是那样的人，别人就不会说我刻薄寡恩了？”卫鞅反问道，“再说了，他们说我的闲话，我身上还会少两肉？”
    “是不会。”杜挚还低声笑了。
    “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会为卫鞅担心了？”卫鞅好奇地望向杜挚，“这可不是杜大夫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杜挚的脸黑了下来，低声斥责道：“才没有——谁愿意搭理你。”
    ……
    嘴上说是不担心闲言碎语，其实卫鞅的人也没有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泰然——朝堂上那些闲言碎语已经显露了端倪，谁能想到那些夸张的语言会传到哪里去？
    就算是真真切切受了变法恩惠的百姓，听了某些话也会抖三抖的吧？
    传言的可怕力永远不在它的语言上，而在于它的传播力。厉害的传言只要几个月的时间，便能传遍整个秦国——至于侵染一座都城，也就是几天的事情。
    而就是这几天，关于卫鞅在杜地如何行刑的的传言就传遍了整个栎阳城——七百人的鲜血把渭水染的通红，号哭声震动天地！
    而面对七百条人命，卫鞅的眼睛连眨都不眨……
    传言几乎就是朝堂上那人说的话的翻版，也不知道是朝中哪个人说给别人听的。
    原来栎阳城中的百姓都是拥护卫鞅的，可现在各种针对卫鞅的词汇都出来了——当然，最经典的版本是“刻薄寡恩”，但是其他词汇也不在少数。
    比如说卫鞅嗜血好杀什么的……
    关键是这种传言还不好辟谣，因为卫鞅确实刑杀七百人在先，他们再夸张也是根据这个事实来夸张，你再解释“那七百人处决个个有法可依”什么的，百姓才懒得听。
    百姓听你这样解释，他们会说：你人都杀了，你还不想认？
    原来的客卿府还颇为亲民，现在的人们一看到客卿府在那里便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们亲爱的客卿哪天看他们不顺眼，给他们来那么一刀……
    望着门前，卫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就是客卿的威严啊。”这几天外面的气氛卫鞅都感受到了，到处都是对他的不友好——往先他闲时走到忘忧居，客人见了他都会笑着打招呼；现在他走到忘忧居，连店主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卫二哥？”这时候郑伊喊了他一声。
    忘忧居中的尴尬才稍稍缓解，卫鞅看着郑伊，笑了笑，然后找了张案自己坐下。
    郑伊坐在卫鞅身前，神色有些焦灼：“他们都说你在渭水边刑杀染红了渭水，都在骂你刻薄寡恩，这是真的吗？”
    “我……”
    卫鞅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上来。
    因为这事儿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啊！
    郑伊见到卫鞅面露难色，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聊这个，卫二哥还是和我讲讲君上吧。”
    郑伊心里喜欢君上，最喜欢听卫鞅讲关于秦孝公的事——
    但这次卫鞅却没讲：“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君上，想接近君上，不如进宫一试……”
    郑伊的脸上立马飘上一抹红霞。她凑近卫鞅的耳边，悄声说道：“嫁到宫里做妾，爹爹不会同意的。”
    “我，还是不想了。”郑伊摇了摇头，微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