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206章 刻薄寡恩属卫鞅（上）

    “……什么？你想叫我当杜县的县令？”
    在听到卫鞅对他讲这件事的时候，冯沧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麻木了——卫鞅平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几乎不会来他家里拜访的，这次竟然来到了他家里……
    而且，给他带来了如此重磅的消息？
    卫鞅还对他点了点头：“是。”
    “你还向君上当面推荐我了？”
    “对啊。”
    “为什么啊！”冯沧叫道。
    “你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吗？”卫鞅眨了眨眼睛，问冯沧。
    冯沧被卫鞅的眼神闪的有些恍惚：“不记得了。”
    卫鞅提醒道：“我和你说，要给你弄个县令做做，忘记了吗？你还挺开心的……”
    “那不是开玩笑的嘛……”冯沧拍着自己的手背，焦急地说道，“是谁让你推举我真当县令了，而且是当着君上的面！”
    “那万一当不好，君上一生气，把我咔嚓了怎么办？”
    看着冯沧那只手上下挥动着，比划着“咔嚓”的手势，卫鞅笑了：“君上又不是什么暴君，怎么会说咔嚓就咔嚓你……”
    “那我做杜县县令，等君上真咔嚓我了，你可得给我担责任。”冯沧一把拉住卫鞅，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然我还真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你放心吧，万一你犯了事儿，我这个举荐人也不会幸免的。”卫鞅说道。
    秦律有文，一个人推举另一个人当官，被举荐的人犯了事，举荐人可是要被连坐的。
    冯沧沉默半晌：“我还是别做了。”
    卫鞅问道：“你是怕担责任？”
    “我是真怕啊……”冯沧嘟囔道，“如果我做不好，那不是连累你吗？”
    “那你就尽力去做好啊，这有什么难的？”卫鞅反问，拍了拍冯沧的肩膀，“就决定是你了，你可不要再推辞了。”
    冯沧还在犹豫，但他的犹豫很快就打消了：“那……好，卫鞅推举我，那是给我面子嘛，对不对？”
    “这才对嘛。”卫鞅说道。
    ……
    在廷上，秦孝公任命冯沧为杜县县令，冯沧受了印绶，领了任命书，即刻告辞，去往杜县。
    但不知为何，冯沧刚走，朝中又生发起了议论，似乎这朝堂就是一锅沸腾的滚水：
    “这冯沧，也是客卿的人？”
    “君上都说是客卿举荐的了……”
    “据说这人做栎阳令手下的小吏做的还挺风生水起，无论是东城还是栎阳的百姓，都对他交口称赞，是栎阳令王典手下的得力助手呢……”
    “但，做得小吏，就能做得县令吗？”
    王典听到了这句话，颇为不爽地转回头，冷声说道：“做得，我手下的人，什么做不得？”
    “那可不一定喔。”有人打趣道。
    王典瞪了那人一眼：“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手下做事的官吏？”
    王典此言一出，这锅热水就迅速地冷了下来。
    很快就没人说话了。
    秦孝公看到这次朝臣这么快就安静了下来，颇为满意，敲了敲案低声说道：“处理完杜县县令的事情，第二就来说说东城营的事情——卫鞅，你来说。”
    卫鞅向秦孝公行了一礼，然后对众官吏说道：“东城营是为秦国变法而设置的特殊产物，现在东城营对秦国变法，已无大用——所以从今天开始，东城营就此撤销，在‘游籍’名下的各色人等，原来户籍该落到哪里，就把他们送到哪里；他们在东城营所获得的爵位不变，待遇不变……”
    “原来是居无定所的游民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尽数迁往杜县。”卫鞅答道，“如若人在边境服兵役，亦可将户籍落在边地——”
    秦孝公认可了卫鞅的说法，吩咐道：“栎阳令，东城营事务一直是你管的，此事由你来办——记住，千万不要使民生变。”
    王典走出自己的位置，对君上说道：“谨遵钧命。”
    秦孝公请王典起来，王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定了，看见了某些讨人厌的官吏神色漠然，就和刚刚的事情和他们无关一样。
    也是，只要不涉及他们的利益，这些官吏觉得什么都和他们无关。
    秦孝公轻咳一声：“这次朝会需要处理的事务就都处理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时间廷上寂静无声。自从那天秦孝公在栎阳城门之前说了那番话之后，就少有人敢驳秦孝公的面子，因为那天秦孝公的话真的够狠，他的态度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群臣面前——
    某些人能成天惦念着的也只有反对变法了，他们除了反对变法、膈应卫鞅，根本就干不出别的事情来。
    然而秦孝公已经明言不准他们这样做了，挺着胸口往君上的刀口上撞，谁愿意？
    再说，他们成天反对变法，有什么意义吗？他们阻止不了变法继续下去，连他们自己都嫌烦了……
    但是，总是有胆子大的人在的——一位大夫站了出来，对秦孝公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君上，臣有话要讲。”
    秦孝公瞥了那人一眼：“讲。”
    该人首先声明：“臣不是对变法有异议，臣是对客卿有异议。”
    卫鞅轻轻“哦”了一声，而秦孝公神色不动，对那人说道：“你该知道，寡人最不喜欢别人为了一己私利，针对客卿！”
    “非为私利，实为君上谋。”那人说道，“法者，刑杀也；凡变法者，执刑罚之具、掌生杀大权，事关人命，不可不谨慎、亦不可不有慈悲之心——而臣观客卿，这点慈悲心是没有的，是个刻薄寡恩之人。”
    那人下了论断，目光落到秦孝公身上，再看卫鞅。
    卫鞅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背着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嘲讽。
    那人的内心顿时愤怒起来——真是自高自大的人！他如是想道，然后就听到了君上在问他：“你说客卿刻薄寡恩，那请你说说，客卿如何刻薄寡恩？”
    “渭水刑杀，七百人死于非命，客卿连眼睛都没眨，就随手结束了七百人的性命——君不见，渭水被刑犯的鲜血染的血红，刑犯家属的号哭之声震动天地！可客卿没有一丝怜悯，亦没有一丝动容，刑杀这七百人，就像杀七百只牲口一般！你看到他回到这片朝堂上，可曾有为他刑杀了这七百人而愧疚过？没有……他就如此冷漠。”
    那人说着，话语越发的激昂：“如此刻薄之人，今天他能刑杀七百人面不改色，明天他把自己的刑罚加在君上身上的时候，君上又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