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183章 私事

    “你说什么？”
    章嘉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兰皋，他看见孟兰皋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章嘉看清楚了，孟兰皋确实是在求他，是在恳求他。
    他甩开孟兰皋的手：“我没有听错吧？”
    “我是在求你。”孟兰皋说着，又将刚才这话重复了一遍，“求世子收手。”
    “孟兰皋！”章嘉喝道，“我和你说过，不是我想做的……”
    “你这样会害了章老将军。”孟兰皋摇头。
    “我只会遵从父命。”章嘉说道，“至于父亲命我的所做作为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不是我能考虑的。”
    紧接着，章嘉质问道：“况且，我遵从父命——这样是在害父亲吗？”
    孟兰皋没说话点点头。
    章嘉背过身去：“接下来，你还是回章家封地吧。”
    “我不。”孟兰皋咬紧嘴唇，回答道。
    “那……”
    章嘉沉默了一会儿，对孟兰皋说道：
    “随便你。”
    章嘉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而孟兰皋却依旧坐在那里，摆弄着手里的验券。
    突然，他想起来了刚刚那个姑娘的话，低声问道：
    “……卫二哥，是谁？”
    卫二哥……卫二哥！
    秦国的客卿卫鞅，不就氏卫吗？
    那个姑娘，说的难不成是他？
    可是……卫鞅，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会相信秦国的客卿会是一个好人，因为卫鞅研究刑罚，制定秦律，怎么看都不该像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他辅佐君上是在为大家谋福利，但是他的人……
    不可能太好，根本不可能。
    孟兰皋这样认为。
    大部分百姓因为卫鞅给他们带来了福祉，便把卫鞅敬爱有加，潜意识中就将卫鞅当成了神明来崇拜——当然也有少数被惩罚的人，他们非常恨卫鞅，自然对卫鞅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百姓眼中的这两者，当然都不是真正的那位秦国客卿。
    孟兰皋不知道自己所想的那位客卿，是不是真正的卫鞅？
    应该也不是吧。
    突然，孟兰皋很想亲眼见一见卫鞅，他很好奇——秦孝公他已经见过，但是他害怕被查出户籍的问题来，所以他没有见卫鞅。
    他是不是该见一见客卿呢？亲口朝他问一问关于变法的问题？
    可是，想要站起来进入栎阳宫去禁室里的时候，他却畏缩了。
    他手中的验券写的不是他本人的名字，而是他根本不认识的一个人。
    孟兰皋，他叫孟兰皋，在秦国的户籍上没有孟兰皋的名字，因为他是章蹻老将军的食客，所以不能登记户籍。
    他的名字叫孟兰皋，不是这张验券上写的别的什么人——那个人他甚至都不认识，不知道是章家封地哪里的百姓？
    到了禁室里，万一禁室的吏官查了自己的验，被查出来自己没有户籍，他会不会立刻被卫鞅逮捕起来问罪？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可是，他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客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如是犹豫了很多天，从栎阳宫里传出来了消息。
    禁室下了公文，对变法有疑问的官民都可以去禁室对变法当着卫鞅的面提出意见，提出的意见如若确实对变法有裨益，禁室会赏钱。
    禁室的门从早到晚都开着，等候着对变法不满的民众的到来。
    可惜孟兰皋还是没有进禁室的勇气。
    如是又过了很多天。
    听说，在这冬末的日子里，有很多人进了栎阳宫去了禁室里面见卫鞅，对卫鞅提出了对变法的意见，据说卫鞅听了意见也不骄不躁，一一接纳，然后派人将到访的官民礼送出了禁室。
    当然隔三差五也会出现一些极端的疯子，以各种理由想在禁室里撒泼使性，但立刻被守卫栎阳宫的郎官们拿下了——景监把着定秦剑，指挥着郎官们把闹事的人拖出去打板子然后撵出栎阳宫。
    “这可是在栎阳宫……哎呦！”失去理智的上访者一边挨着板子一边大叫道，“你们如此对待秦国的子……哎呦！子民，让君上看见了……哎呦！痛死我……”
    “君上不会在意的。”景监听到这里笑出了声，“君上见了你这样的蠢货，说不定还会笑你……”
    “笑什么？”那人不服地看着景监。
    “笑你蠢啊！还有何事？”景监挥挥手，“把这人给我拖出去！”
    那人一边大喊大叫着一边被郎官们拖了出去。景监走到卫鞅面前，低声问卫鞅：“已经开放禁室好多天了吧。”
    这时候的卫鞅在擦无意间被墨染脏的案几，直到擦的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之后，卫鞅才抬头，回答道：“是的。”
    他将抹布放在一边，对景监说道：“但是仅仅这几天，看不出什么成效来。”
    “就目前而言？听到什么了吗？”景监问。
    “都说变法所制定的刑罚太过严苛，不近人情。请我和君上轻简刑罚——如果不行，就放弃变法。”
    卫鞅叹了一口气：“当然，我和君上都是不会放弃变法的。”
    景监点头：“我知道。”
    卫鞅身边有一个箱子——这口箱子里，装了写满字的竹简。
    卫鞅提问，由另外的吏官记录下对话的内容，景监则负责维持禁室的秩序……
    而记录下的内容，就放进箱子里。
    没错，卫鞅身边的这个箱子里堆了一半上访者对变法的意见——自禁室开放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内上访者对变法的意见都在这口箱子里面。
    卫鞅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卫鞅微微阖上眼睛，看着面前的地面：“他们有很多人都是从章家封地那边来的，那边见不到君上，只能来这边见我。”
    “这……也算是在煽动舆论吧？”景监犹豫地问着。
    是谁在煽动舆论，大家心知肚明。“我知道这是章老将军的意思……但是拿不住证据。”卫鞅回答道，“也不好意思拿这种事情责难章老将军吧？”
    “唔……”景监回应着，没有说话。
    “可章老将军怎么说也是两朝元老，他想表达自己的意见，为什么不和君上好生说、直接说？偏要扭扭捏捏的搞这种事情，别人看了不会笑话吗？”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堂间炸开，卫鞅和景监望去，看见刚刚还整理着笔录的何万岁从原地站了起来。
    景监看着何万岁，轻笑道：
    “那就是君上和章老将军的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