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57章 我是不懂

    “首先，我问你，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卫鞅的第一个问题看起来很幼稚可笑，刘六听着，不由自主的就答了出来：
    “你是……卫鞅啊。”
    刘六与卫鞅不太熟，答的时候还迟疑了一会儿，目光重又在卫鞅脸上扫了一遍，这才将卫鞅名字的那两个字吐了出来。
    栎阳令下决断似的愤愤说着：“你看他们二人果然认识！”
    “栎阳令且慢。”秦孝公阻住栎阳令说，“看看他们接下来如何说。”
    栎阳令只好住口。
    “你之前认识我吗？”卫鞅问。
    刘六沉默了。在这些事情之前他确实不认识卫鞅，可是……
    他想要说出来大概也会被栎阳令噎回去吧。
    他的眼神有些委顿，但是他望向卫鞅的时候却从中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卫鞅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明明就是事实，为什么不让他说呢？
    他必然会说，他不说这些，又说什么？
    于是刘六说了：“我……”
    “你这刁民！”
    没成想刚吐出一个字，栎阳令的神色便变了，厉声斥责道。
    刘六被这话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他就这样看着栎阳令，脑内的意识被抽空似的。
    秦孝公奇怪的望向栎阳令：“我倒是这刁民可不刁呢……栎阳令的耐性也太差了，就不能听他把话说完吗？”
    栎阳令咳了几声：“是臣失态……”
    然后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刘六，那眼神，像是漫不经心的游走着，更像是对刘六的警告。
    刘六的触到栎阳令的目光，感觉心猛的跳了一下，转而又望向卫鞅，却看见一片肯定。
    “没关系，尽管说。”卫鞅对刘六如是说。
    于是刘六便如是说了：
    “之前小民根本不认识卫鞅这后生，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和我雇船的是冯沧，他只是说给别人雇船，连这人是谁，他都没有提——直到在公堂上见到的时候，小民才知道，那人的名字叫卫鞅。”
    “对啦。”
    冯沧得意洋洋的叫道，挥了挥手，讽刺的目光望向栎阳令：
    “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栎阳令确实说不出话来了。
    “冯沧付我的是两吊铜钱。”刘六接着说，“君上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小民的房子里去取。”
    秦孝公笑了：“那好，一会儿你带我去。”
    “可既然铜钱才是雇金，那块金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景监突然发问，指着秦孝公的手里那个布囊——那重要的物证。
    那布囊里的金子……他总觉得很熟悉，似乎从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听着景监的话刘六顿时一怔，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得沉默了下来。
    秦孝公见刘六面露难色，摆了摆手：“既然不好意思说，那就不要说了。”
    栎阳令却很知趣的没有去追问。
    卫鞅瞟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笑着。
    这时王典又召人将什么东西抬了过来，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熏的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个踉跄，饶是秦孝公也忍不住掩了掩鼻。
    只有卫鞅和王典没有被这意外的气味打乱节奏。
    等到众人略略适应了这股气味的时候，大家都真真的看见了：王典叫人抬来的，正是杜济的尸体！
    栎阳令不由的后退了两步，觉得王典既然不可理喻：“王典你干什么！把这种脏……东西抬给君上看！”
    王典理直气壮的答道：“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君上怎么会不看呢！”
    而秦孝公脸上却没有一点被冒犯了的迹象，对王典表示着赞赏之意。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想是被那味儿熏的：“嗯，做的不错。”
    “太不像话了！”
    栎阳令有些气闷，干脆背过身去了。他真的连看都不想看到那具尸体——还有那恶心的味道。
    可偏有人很想让他好好看一看那具尸体。
    悄悄地，卫鞅的手搭上了栎阳令的肩膀，然后，强自将栎阳令的身形扳了过来：
    “栎阳令作为这公堂里的官长，还是请好好看一看这尸体。”
    而等栎阳令转过来，只看见卫鞅的眉间无悲无喜。他只是在那里站着，就给人带来了一种严峻的感觉。
    卫鞅让开了，于是他看到了那具迟迟没有下葬的尸体。
    而此时，卫鞅的疑问适时而至：
    “敢问栎阳令，杜济因何而死？”
    栎阳令迟疑了一下：“中了鸩毒。”
    “那栎阳令从何得知这杜济就是中了鸩毒而死的？”卫鞅问道。
    “我……我哪儿知道！”栎阳令叫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溺水而亡的呢？”卫鞅又问着，直勾勾的盯着栎阳令的眼睛。
    栎阳令被盯的发毛，一时间竟然无从回答。
    “所以说，你根本没有查验这具尸体，就得出了结论，说他是被毒死的？”卫鞅的眉毛扬了起来，“我想栎阳令这般大人物，也是不屑于看尸体的——就算栎阳令看这尸体看不下眼，难道栎阳令就没有专门帮忙查验尸体的属下吗？”
    “我属下哪里有那样的人？”栎阳令不假思索的说着。
    “哪里有……恐怕是不需要吧！”卫鞅冷笑一声，“遇到什么事情，用官员的淫威，几句话随随便便就可以压过去了，哪里还需要查验证据——你的话，不就算最大的证据吗？”
    “但这人真的很像被毒死的。”栎阳令还试图做着无谓的抗争。
    “栎阳令还真以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卫鞅说着，“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看一看这尸体，你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他是被毒杀还是溺水身亡，算你本事。”
    “我……”栎阳令心知自己没那个本事，只好低下头来认输——他哪里懂得验尸？说句实话，现在他的属下都没有一个会验尸的……突然栎阳令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瞪向卫鞅，问道：“难道你懂验尸？”
    卫鞅摊手：“我只治法，又没真实的接触过刑狱之事，自然是不懂的。”
    “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栎阳令冷笑道，“有本事，你来说说这人是溺水而亡还是中毒啊？”
    卫鞅认真的答道：
    “我是不懂，但不懂装懂我还是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