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26章 逃跑

    她心头慌乱，不知为何有些不敢面见来人。
    他却走进来，站在她跟前，低头道：“让我看看。”
    她退后一步，惊惧地瞪着他。
    他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也是个神医。”
    有了两个神医的照料，她的脸好起来很快。
    加上夏夕的独门祛疤秘方，她的脸很快消肿祛疤。
    也不过就是三个月，果然已到了可以拆除纱布的地步。
    纱布还没拆除之前，夫妻二人站在花树下，遥看远天黄沙漫漫。
    夏夕道：“你现在的记忆恢复了吗？”
    她沉默不语。
    他便不再问，只陪着她。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目光望着远处，定定道：“第一次在长安道上相遇，你知道我就是风七七吗？”
    他摇头，回答的干脆：“不知。”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他叹息一声，“我曾派人去查探你的身份，得知你曾摔下丽山断头崖，就愈发好奇。”
    一切都可能是巧合，但摔下山崖这样的事情，于同时期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有些可疑。
    “我多次查验，最后得出你就是风七七的结论，是在大婚之前。也是……我决定迎娶你的时候。”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迎娶她，却并不点清她的身份，使她背了莫大的非议。
    她苦涩一笑：“是啊，迎娶风七七和蒋萋萋，看似不同的两个人，其实百姓的接受程度却不同。”
    她转过头：“蒋萋萋是小家碧玉，于你并无什么助力，但却身家清白，无人诟病。”
    相反，风七七却不一定。
    她是玉国的妃子，是玉国老皇帝曾宠幸之人。
    光是这一条，他的江山就坐不稳。
    母仪天下，不是那么简单之事。
    他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温和道：“说的是呀。”
    言毕，并不再多言什么。
    两个人没什么再说的，就这么望着沙海静静无言。
    纱布还未拆除，云怀卿已返回了北越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夏夕的到来，竟连东方秀都开始沉默寡言。
    夏夕本想责备小公子几句，可惜小公子根本不愿与他呆在一处，只黏着东方秀一人。
    东方秀呆在房间里不愿露面，夏夕竟连小公子也见得少了。
    或许是一心埋首在恢复记忆与恢复容貌之事上，萋萋并未感受到大家的变化。
    拆除纱布的日子很快到了。
    因为夏夕的到来，解连城不再亲力亲为，而改为夏夕代劳。
    房间里，宽大的芙蓉镜上映出女子娇媚的身段。
    萋萋轻轻抚摸着脸，缓缓凑近了芙蓉镜。
    镜中人娇媚娇艳，观之冷冰，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心头一跳，愣愣地瞪着镜中脸，忽然尖叫一声。
    她一个踉跄，往后栽倒，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要贯穿她的脑袋。
    夏夕骇了一跳，慌忙拽住她：“七儿，怎么了？”
    她疼得冷汗直冒，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只是牙关紧咬。
    持续的疼痛足足一整夜，她终于疼得没了知觉。
    夏夕开出的药方，等熬好了汤药再喂入她口中，根本不能缓解任何。
    时间拖得太长了。
    他只得摸出药丸，一粒一粒喂给她吃。明知是镇痛药不可多吃，却根本没办法控制。
    这一番动静太大，惊动了东方秀和小公子。
    小公子哭着跑进来，一把抱住萋萋：“娘……不要怕，冰儿在呢……”
    夏夕诧异看他一眼，他却并不抬头。
    萋萋望着孩子娇嫩的脸蛋儿：“冰儿乖，娘不会有事的，别怕……”
    此后，再也不知了。
    醒来，天青色的纱帐外，是夏夕苍白的脸。
    她下意识开口：“夏夕……不要跳……”
    一句话说完，才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住口。
    然，夏夕已经醒来。
    四目相对，她眼中闪烁飞快，慌忙捂住了脑袋。
    翻身爬起，枕上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不知从哪里流出来。
    她眨眨眼，惊愕地瞪着眼前一切。
    夏夕已撩开纱帐，探进身来：“七儿，你是想起来了吗？”
    她脸色通红，摇头。
    他脸上的忐忑分明压下去一些，温温一笑：“没关系，没想起来就慢慢想把。”
    他退出去，吩咐童子来更换干净的床单。
    他则走了出去。
    童子进门，萋萋静候一旁并不多言。
    待得童子收拾好一切，她才寻个肚子饿的由头，匆匆去了厨房。
    从厨房出去，很快就到了回山悬崖上。
    隔着悬崖，能看清远处的茫茫沙海。
    当年，她曾从这里穿越过去，寻找到远在鹅山的夏夕。
    这个当年，看似遥远，其实却很近。
    于她而言，真正的当年恐怕正是她初到玉国时的光景。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名顶级的杀手。
    她一怔，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身后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她回头，东方秀正温柔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是你……冰儿呢？”
    说出的话，未曾经过思考。
    东方秀笑笑：“冰儿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意？”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并不言语。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看远天黄沙。
    看了许久，他却忽然道：“你这是打算再次逃跑吗？”
    她一怔，不解他意。
    他却已冷淡一笑，长叹一声：“风七七，我说过会去找你的。我找了你整整7年，现在，你又打算逃跑了吗？”
    他毫无征兆地回头，目光如定，耀眼的星目璀璨生光。
    直到此时，她才忽然发现，眼前人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稳重男子。
    他的俊美，不似云怀卿，也不似夏夕，更不似江瑾宣。
    他是新一代的当世美男子，是大夏国一等武侯，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惊愕道：“原来是你！”
    忽然想起那个雪夜，想起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孩子，想起那一只绝色的铃铛，想起他站在她背后唤她的名字。
    “风七七，我会去找你的！”
    有一日，他竟真的找到了眼前。
    她目光闪烁，有一刹那的感动，片刻却黯然。
    她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冰儿睡了，我也去睡了。”
    一转身，匆忙离去。
    脚步竟有些心虚。
    他依旧站在她身后，这一次，她仍不打算回头。
    “风七七！”他唤。
    “你别想逃跑了，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会追到你的。我是冰儿的义父，是冰儿永远的亲人，永远都跟你们母子撇不清关系！”
    一字字，字字珠玑，敲打在她的心头。
    她心头忐忑，生怕露出一丝胆怯。
    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主楼。
    皑皑风雪，依稀记得那个提风灯的富家小童，攥着一只鲜色铃铛含笑递来。
    莽莽黄沙，依稀记得那个骑白马的白袍小将，挥舞着长剑一跃而来。
    空空武场，依稀记得那个穿黑衣的年少将军，怀抱义子步步行来。
    一步一步，穿越千山万水，穿越时空幕影，与她再次相遇。
    原来，那夜温暖人心的风雪，竟也有好听的名字。
    东方秀。
    面容的改变，整座回山，竟无人有一丝异常的反应。
    只有小公子，惊讶地摸着她的脸，完全忘了该如何出声。
    他只是安静地靠在她怀中，紧紧搂着娘亲的脖颈，再也不敢乱动。
    萋萋道：“冰儿。”
    小公子才抬起头，望着她绝色倾城的脸，摇摇头又点点头：“娘，这就是你原本的脸吗？”
    她点点头：“应该是的。”
    小公子一寸一寸的看过去，痴痴道：“我再也不用怀疑自己是谁的孩子了。”
    言语间，竟有重获新生的感激。
    而今的小公子，与萋萋生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果然是母子。
    夏夕站在她身旁，温和一笑：“既然没有恢复记忆，那就回去罢。朝廷里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皇后也该回宫了。”
    她愕然，转头看着夏夕：“可我如今的模样已经改变，这……”
    别说是朝廷不能接受她，就是蒋家人也不一定会接受她。
    她忙问：“既然我没死，那……坠崖的蒋萋萋的呢？”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解连城的踪影。
    童子道：“师父在你拆掉纱布那日，就下山了。”
    她这几日徘徊多虑，竟没发觉解连城已然不见了。
    而关于蒋萋萋的答案，想必解连城是不愿她再知晓。
    夏夕还在催促她离开。
    她点点头，不再吭声。
    因为不曾恢复记忆，夏夕的心稍微安定，开始着手准备下山回宫的事情。
    用他的话说，“别担心你的容貌，你是皇后，不管你长得什么样子，你始终都是皇后。我会保护你。”
    有他的话在前，春水已先行下山开路。
    一切准备妥当，又到了六月六。
    冰儿五岁了。
    因为东方秀私自护送萋萋，又跟随上山来看顾，夏夕早已非常不满。
    但，碍于此人一等武侯的身份，再加几人的关系，只好一怒之下打发了人。
    他要求东方秀速速回去流火城，做好接迎工作。
    东方秀就这样走了。
    临行，并不与萋萋多说一句话，好似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六月六的生日，是萋萋和冰儿还有夏夕一同度过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家三口头一次为小公子过生日。
    小公子却不算开心，一直念叨着义父，也不肯夏夕与萋萋相处，还没等天黑，就撵走了夏夕。
    夜色朦胧，萋萋抱着小公子睡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凉被。
    夜半三更，睡在怀中的小家伙却不老实，一咕噜爬了起来。
    萋萋一怔，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望着他：“怎么了，是要出恭吗？”
    小公子脸一红，不满意道：“娘，我已经是大人了，出恭这种事情知道处理的，您怎么还要操心。”
    或许是睡得沉了，她点点头，又要再次闭上眼。
    小公子已拖住她的手指：“娘，快点起来，下山了！”
    出门下山，一切都来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几乎没带什么东西，小公子已经在前头飞快的跑了。
    她惦记孩子，只好一路追随。
    一直追到回山门口，她才算撵上小公子的步伐。
    夜色如墨，求医问药者早已不见了。
    整座山谷空空荡荡，薰衣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清新畅快。
    抬起头，东方秀正温和地站在远处，笑容里全是包容和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