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03章 答不答应

    萋萋当了小队长，火头营中立时分成了几派。
    一派拥护萋萋，跟着她做饭练兵，很是和睦。
    一派反对萋萋，与前任队长勾肩搭背，时时准备翻身做主。
    还有一派，坐山观虎斗，保持中立。
    当然，拥护前任队长李攀的人，不算很多，也就那么三两个。
    保持中立的人也只那么二三人。
    她和高远游总算在这军营中，安下身来。
    皇帝和国师没再来军营，当初为什么来，也就无人知晓。
    只是那林世南大将军自此后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倒是那小公子，近来常往军营来。
    听说，是来蹭饭的。
    都说火头营的小队长戚霜做饭很好吃，小公子常来蹭饭，跟戚霜关系很好。
    可惜，外人这么说，萋萋却要腹诽的。
    小公子常来是常来，却不是关系好，而是喜欢“欺负”她。
    比如，骑着小马叫她前头跑，比如让她学他射箭，逼着她学习舞剑。
    小公子的功夫都是东方秀亲手教授的，不说武艺精湛，至少放在同龄小朋友中，那是顶呱呱的好。
    可惜，萋萋只是个做饭的兵，不愿展露自己的头角。
    所以，每每总要藏拙。
    一来二去，竟引得小公子抱怨不已。
    这不，小公子射箭射了十靶，正中靶心。
    萋萋街二连三射击出去，却总是脱靶。
    天气炎热，小公子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腰带上挂着明晃晃的玉佩，不高兴道：“戚霜，你再这么没趣，以后我就不找你玩了。”
    萋萋眨眨眼，低下脑袋，宠溺笑起来：“你是东方府的小公子，射箭是一等一的好。我只是个火头营的大头兵，哪里能跟你比？若是我射箭射过了你，那才是有问题呢。”
    小公子不耐烦瞥她一眼：“我知道你故意藏着的。我看你双手端箭的样子，就知道你射艺很好，你少哄骗我。”
    这也能看出来？
    她目光闪烁：“当兵的人，谁没有射过箭的，只要跟着将军学习几日，总能像模像样。有什么奇怪。”
    小公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她一脸正经，温和直视。
    小公子哼了哼，算是揭过了。
    一时，小公子也没有了继续射箭的兴趣，当即叫上萋萋，往火头营去吃饭。
    军营中的兵士早就吃过饭了，火头营中并没几个人。
    都是拥护萋萋的弟兄。
    大头鱼和高远游见她带着小公子归来，都笑起来。
    大头鱼道：“书生果然猜得准，小公子到了军营，一定是找戚霜玩的，绝不会跟咱们缠着。”
    因和萋萋混熟了。
    小公子和火头营这几人也算熟识。
    当即得意扬扬头：“本公子就喜欢跟戚霜玩，你们可羡慕吧。”
    话中语气，好似跟他一起玩是天大的好事一般。
    大头鱼撇嘴，不肯服软，又与他斗嘴几句。
    院子里气氛热烈，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笑完，各做各的事情，仍是萋萋带着小公子吃饭。
    两个人坐在桌边，气氛温馨。
    萋萋最喜欢的时刻，莫过于此。
    她宠溺地看着小公子用饭，仿似根本看不够。
    小公子吃了几口，瞪她一眼：“你是花痴吗？这么看着我，本公子还怎么吃饭？”
    她满头黑线，忙低下头假装听不懂。
    小公子哼了一声，倒也不耽误吃饭，饱饱吃下去一大碗，这才搁下筷子，将碗筷一推：“我饱了。”
    她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小公子眨眨眼：“戚霜，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两个人年龄差距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的。
    她在他脸上足足看了两遍，点点头：“可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小公子摇摇头，又犹犹豫豫地点点头，伸出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她伸手接了，看清是一块通透的玉佩。
    “不就是你戴在腰上的那一块吗？”她问。
    小公子翻个白眼：“你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吗？”
    她如何能知道。
    她摇摇头。
    小公子满脸不高兴，嘟囔一声，仿似有点生气。
    足足生了好一会儿闷气，这才低着头，盯着残羹冷菜，奶声奶气道：“是国师那个坏蛋。”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起当日，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帅帐中对峙的模样，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生怕，这两个人起了冲突。
    她忙开口：“国师这些日子找你的麻烦了？”
    这个时候，她似乎忘了他只是个不到三岁的的小奶娃。
    竟将他当成了成年人询问。
    小公子满脸不开心：“炼制长生丹需要挖人心，取人髓，他送给我这个玉佩，不会是想要吃掉我吧？”
    她一惊：“你从哪儿听来的……都是百姓们胡乱说的，你别害怕。”
    她第一反应，不是为国师辩解，反而是安慰小公子，害怕他因此惧怕。
    小公子却白她一眼：“你少哄骗我。国师是个大坏蛋，我不会让他吃掉我的。”
    他将玉佩狠狠打掉，不悦道：“一个破玉佩，一定藏着什么害人的秘密。我才不要带在身边。”
    她没握住，玉佩跌落在地，摔成碎片。
    然而，散开的碎玉中并没什么异样。
    仅仅是一件质地上成的玉佩而已。
    玉佩中心，还有珍贵流动的玉髓。
    可惜，现下玉髓洒落一地，不复存在。
    她瞧着一地碎片，再看小公子不高兴的脸，没吭声。
    倒是小公子见玉佩终于碎掉，嘻嘻一笑：“义父不准我丢掉，还要我时刻戴在身边。一个破玉佩，我才不要呢。”
    他眨眨眼，狡黠笑起来：“今日回去，我就告诉义父，是跟你比赛骑马的时候，被你拽坏的。哈哈……”
    他笑吟吟跳起来，拍拍短胖的小手，一溜烟儿跑出了火头营。
    只留下她一人，傻兮兮地站在房中。
    满地碎片，是再也捡不起来了。
    国师的赏赐，竟被她拽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小坏家伙。
    果不其然。
    还没到天黑，帅帐那头就传来了消息。
    大将军林世南传召戚霜。
    至于什么事儿，传话的士兵是真的不知道。
    火头营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萋萋一个人，跟着传令兵去了。
    路过练武场，没看见什么人。
    小公子早不见了踪影。
    进了帅帐，大将军林世南正站在房中央。
    正面墙上一副巨大的大夏山水地理图，被人认真的标注过。
    林世南正在看那副地图。
    萋萋进门，林世南没回过头。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林世南终于回头来。
    他脸色很憔悴。
    双目因为曾受过重伤，露出丑陋的疤痕。
    此前，他为保林未馨的性命，在朝阳殿上自废双眼，隐退朝野。
    不知道怎么竟又掌管了北营，成为当家主帅。
    那日相见，似乎他还颇受夏泽的宠幸。
    真是很难相信，夏泽曾逼得他退无可退，自废双眼。
    而今，却又将兵权交到他手上。
    林世南冷冷看她一眼，缓缓走到软椅边，坐了下去。
    “你打坏了小公子的玉佩？”
    林世南问话。
    她不敢忤逆，点头称是。
    “哼。”林世南笑笑：“国师赏赐给小公子的玉佩，竟被你打碎了。你知道吗？国师今日命下属来营中拿人，谁打碎了他的玉佩，谁便要以身抵债，跟去国师府为奴为婢。”
    萋萋一愣，她不过是来当兵的，如何能以身抵债，去到国师府。
    而且，这样的交易，一听便没有好下场。
    她傻站着，进退不是。
    林世南摇摇头：“国师权势熏天，皇上也要忌讳他三分。他送玉佩给东方亦冰，那是他的心意。下次，不要再做这样无理之事。”
    此话说得温和，很难想象出自他口。
    萋萋眨眨眼，没出声。
    林世南叹息一声：“本帅已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但是，你也吩咐东方亦冰听话些吧。”
    他挥挥手，屏退了萋萋。
    她还没搞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已退出了帅帐。
    夜色早就黑了。
    高远游和大头鱼正等着她。
    因为大将军不准他们跟随，所以此刻过来也是偷偷摸摸的。
    三个人默默无言往火头营去。
    走了许久，直走过了帅帐很远，书生才道：“可是为难了你？”
    她摇摇头。
    但，大头鱼和书生两个人都看出她不算高兴。
    于是，三个人又不再说话。
    路过练武场，练武场上并无人影。。
    快走过之时，却有个小小身影奔过来。
    他没有骑马。
    双腿翻飞的样子，格外可爱。
    是小公子。
    萋萋目光闪烁，忙迎上去。
    半点也没有被他连累的苦恼。
    “戚霜？”
    小公子伸出手，要她抱。
    这还是他第一次愿意给东方秀之外的人抱着。
    她受宠若惊，忙将他圈在怀中，宠溺地贴着他的脑袋，轻轻吻了一口。
    他却不舒服地别开她的脸，不高兴道：“看你为了我受了委屈，奖励你的。你还想得寸进尺了？”
    她忍不住勾唇傻笑。
    笑了半晌，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想抱一抱你？”
    小公子不耐烦，飞快从她怀中跳下地来：“我就是知道。”
    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直到书生和大头鱼再也看不见他，他才停下脚步。
    她跟着他。
    “戚霜。”他回头：“干脆，你不要当兵了。跟着我义父吧。”
    他怕她不信：“义父是将军，需要亲兵跟随。你不要做火头军，去做义父的亲兵吧。这样，你再也不用担心遇到国师了。我也可以日日见到你。”
    她眨眨眼：“我……你为什么想要日日见着我？”
    他脸一红，不高兴：“这不就是你想的那样么？”
    他不肯搭理她，围着练武场撒欢地走着。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实在是个奶娃娃。
    她追上他，有些忐忑、有些甜蜜，又有些担忧道：“小公子见不到戚霜，也会想戚霜的吗？”
    夜色寂寂，她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
    等待一个答案，竟如此煎熬苦难。
    “你烦不烦呀，像个女人一样。”小公子跑累了回头，脸色臭臭的。
    话说，不满三岁的小奶娃娃，还真没几个像他一样，时常板着臭脸的。
    那模样，倒也并不像东方秀。
    就这么围着练武场转圈圈，小公子漫无目的，她有些失落。
    失落完毕，又开始围着小公子傻笑。
    小公子倒不高兴了，看她一幅不开窍的受气模样，终于站定不动，招手道：“把你的耳朵递过来。”
    神神秘秘，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她眨眨眼，忙将耳朵凑上去。
    他翻个白眼，白皙的脸蛋凑近她耳畔嘀嘀咕咕。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却见她的脸忽然涨红。
    渐渐竟化作冰凉。
    傻愣愣地看着远方天幕。
    忘了应答他，忘了这迷幻的夜色。
    小公子不耐烦踮起脚尖：“喂，你倒是答不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