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02章 大小对峙

    品鉴一二四个字出来，萋萋当即变了脸色。
    不说是她，就是高远游也表现出了一丝苍白。
    他们二人的姿势立时引得夏泽不满。
    “嗯？”夏泽转头，盯着门口站着的两个新兵：“你们是在害怕寡人吗？”
    “不敢。”萋萋忙拽着高远游跪地，脑袋伏在地板上：“小的不敢害怕陛下，小的只是初次伺候圣驾，太紧张……”
    她的说辞不算精辟，但却沉稳平缓。
    至少，不曾露出过分怯弱的模样。
    高远游一颗脑袋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否听懂，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房中静寂。
    林世南目光如炬，瞪着二人：“惊扰了圣驾，你们承担的起？滚出去。”
    萋萋忙拽着高远游，飞快地往门口退去。
    毕竟是林世南的兵，他总有半分维护的。
    夏泽没出声，哼了哼。
    房中的用餐还在继续，萋萋和高远游站在烈日下，却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高远游道：“要不然，等他们吃完了，咱们再收拾。现在……咱们先走吧。”
    第一次面圣，在这样随意的场合，他竟也生出了胆怯。
    这实在让他感觉很丢人。
    高远游巴不得即刻就逃离。
    萋萋却摇头：“等等。”
    等了不足半个时辰，帅帐外就传来通秉声。
    是东方秀到了。
    小公子跟在他的旁边，一张脸肃穆庄严。
    与那夜练武场相遇，很不相同。
    她目光闪烁，盯着小公子白皙绝美的小脸，想要上前，却只是低下了头。
    东方秀不比她笨，带着孩子来见夏泽，不会不知道防范什么。
    果然，从她身旁经过时，东方秀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就进去了。
    小公子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她一眼。
    也不知里头在说什么。
    不过片刻间，便传来欢快的笑声。
    有青衣内监出门来传话：“你……进来领赏。”
    那内监指着萋萋，让她受宠若惊。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戒备地望着门口。
    内监不耐烦：“说的就是你，小公子吃了你做的饭菜，说好吃，要赏你。”
    一个大头兵而已，做的饭好吃便好吃，还需要什么赏赐。
    这样的感觉，像是忽然回到了多年前的宫里。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小宫娥。
    因为一顿小火锅，被先帝奖励。
    她顿了顿脚步，示意高远游跟上，二人复又进入了房中。
    圆桌前，林世南坐在下首，东方秀坐在他旁边。
    小公子却坐在夏泽与国师的当中。
    他白皙的脸蛋笑吟吟，似乎十分欢喜。
    让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很难想象，夏泽和国师这样阴邪的人，可以与他同桌用膳。
    只看了这么一眼，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二人行了礼，只等奖赏。
    小公子道：“这道鲜炸腰果很好吃，你做的不错，比火头营那些个没用的家伙，有用多了。”
    门口，因为听到赏赐，小队长不知从哪儿蹿出来。
    可惜刚站出来，就听到这一句话，登时憋得脸色通红。
    小公子却没理会小队长，而是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愣，愈发低下了头：“属下……戚霜。”
    “戚霜。”小公子点点头：“你就是那个很会做菜的戚霜吗？”
    自打来到军营，她从未做过饭菜。
    只能给大厨们打下手。
    就是这打下手的活计，也是磨砺了许久，最后才升任为切菜墩子的。
    小公子这句话，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
    夏泽疑惑，笑起来：“小公子时常来军营吗？”
    小公子转头：“启禀皇上，小人很少来军营。不过义父的马夫常来这里蹭饭，回府总要夸赞戚霜很会做饭的。”
    他笑眯眯弯起眼睛：“小人听了多次，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又转头看着萋萋：“不如你做火头营的小队长吧？将那些没用的家伙，都调教的有用。这样，下次我也可以来军营里蹭饭。”
    他不过三岁大小，说出的话却很有点小大人的姿态。
    逗得夏泽笑起来。
    “小公子说的很好，这做饭的戚霜虽然看上去有点讨厌，但是做出的饭菜比御厨也不差。”
    他点点头，看向林世南：“爱卿以为如何？”
    林世南不敢不从：“老臣以为可行。”当即招手吩咐下去，将火头营小队长降职为切菜墩子，将萋萋升任为小队长。
    就是高远游，也跟着沾了光。
    成了掌勺大厨。
    升官是不是意味着发财，他们不知道。
    但是高远游觉得，至少意味着不用再两个人打扫火头营了。
    至少，再也不用被小队长胡打乱踹。
    耳根子清净了。
    高远游感恩不已，慌忙谢小公子。
    萋萋傻兮兮地跟着他谢恩行礼，心里头说不出的酸酸甜甜，脑袋里说不出的懵懵懂懂。
    她瞧着小公子乖巧的小脸，走神太远。
    冷不丁，却听小公子语调不善的开口：“不过，这个人我看着就很讨厌。皇上，您为什么不将他扔出去呢？”
    小公子伸出短短胖胖的小手，指着身旁的国师，满脸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人就笑不起来。一定是他妨碍了我的思想。”
    众人转头，看着国师与他，傻傻不言。
    萋萋欲言又止。
    夏泽疑惑，阴邪的笑笑：“哈哈……”摇摇头：“国师看你这么大的小孩子，不是看脸，是看……”
    他目光瞥过小公子的腰部，长叹一声：“小公子你太调皮了。国师不喜欢你的。”
    小公职跳下饭桌，直勾勾地瞪着国师：“谁稀罕他喜欢，我讨厌这个人。”
    自始至终，都是小公子自说自话。
    国师不曾开口。
    此时此刻，小公子单单将拎出来讲，立时引得国师蹙眉。
    两个人，一大一小直勾勾对视，彼此都没有出声。
    东方秀脸色微变，想要开口。
    国师已先一步出声：“小公子？”
    “正是本公子。”小公子盛气凌人，脸色不善。
    国师阴邪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国师蹙眉：“你属什么，几时生辰？”
    小公子白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国师脸色微变，冷冷站起身来。
    他这人本就生得阴邪，站在屋子里，虽有烈日投入花窗，仍让人觉出一丝森寒。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国师，惧怕他发飙。
    毕竟，皇帝夏泽对他信任有加。
    如果他真的要对小公子不利。
    这屋子里的人，似乎没人可以阻止。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峙。
    国师面无表情。
    小公子终于忍不住退后一步。
    东方秀终于开口：“冰儿，不得无礼。”
    他上前一步，牵起小公子的手，温和捏着：“这位是国师大人。从前他在南诏行省……当差，所以你不曾见过他。”
    东方秀的年龄不大，言谈举止稳重妥帖。
    站在这屋子里，竟没有违和之感。
    不知道是否是被国师看岔了，小公子依偎在东方秀身旁，有点怯生。
    小嘴支支吾吾半晌，竟没说出一句话。
    国师冷眼看过来，东方秀微微挺直了脊背，与之对视。
    萋萋心头蹦跳，恨不能奔上去将孩子护在怀中，只可惜而今身份，只能冷眼旁观。
    她惊得冷汗湿了脊背。
    却只能苍白着脸色，紧握拳头瞪着国师。
    国师目光一垂：“年岁太小，不堪大用。聊为笑料尔。”
    言毕，轻一拂袖，冷淡走出了房门。
    不再注视房中任何人。
    即便是皇帝夏泽，也被他扔下。
    房门外，烈日盛光。
    夏风，卷起练武场边的灰尘，险些吹入帅帐中。
    夏泽脸色一变，冷冷一哼，手中的筷子狠狠掷到了桌案上。
    一屋子的人都骇了一大跳。
    高远游险些吓得跳起来。
    东方秀护着小公子，不言。
    夏泽站起身，匆匆走出门去。
    临到门口，目光看过来，直视小公子白皙的脸，冷笑：“你做的很好。赏你自由出入北营的权利。从今往后，你看谁不顺眼，就将谁杀了作罢。这，是寡人给你的权利。”
    小公子显然是被国师吓坏了。
    直到此刻，也脸色铁青。
    不过，听完夏泽的话，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人谢皇上隆恩。”
    那举止模样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大人。
    夏泽哈哈大笑，总算是吐出了一点胸中闷气。
    匆匆去了。
    回到火头营，高远游还沉浸在大起大落中。
    随行的军官将属于萋萋和高远游的衣裳鞋帽发下来，又将小队长的衣裳鞋帽收走，最后道了一句恭喜，回去复命。
    整个火头营炸开了。
    大头鱼脸色大变，惊讶地看着萋萋：“戚霜，你做一顿饭就升官了？”
    她微微一笑，笑得苦涩：“是……小公子提拔我的。”
    若是换个人提拔她，她或许并不愿刻意提及。
    但今日，小公子特意记住了她的名字，并将她升为小队长，她觉得格外自豪，格外欢喜。
    忍不住，跟大头鱼分享了快乐。
    大头鱼摸不着头脑：“小公子又不是将军，怎么能升你的职位？”
    萋萋满足的笑起来，痴痴傻傻，像个疯子。
    高远游忙做解释。
    众人几人欢喜几人忧愁，都上前来道贺。
    大头鱼摸着脑袋，笑的咧嘴：“书生也跟着沾光了，早知道我拼死也要跟去的。”
    众人又笑。
    火头营沉静在欢乐之中，只有站在门边的小队长满脸羞愤郁闷。
    竟无一人围在他身畔。
    他气急败坏，狠狠一脚踹在门槛上。
    踹的自家脚背登时肿起来。
    萋萋转头看着他，目光一闪：“你……把火头营从头到尾擦洗三遍。天气炎热，未免士兵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而中毒。所以，火头营一定要保持卫生干净。”
    小队长一愣，眼中爆发出凶狠的光芒。
    高远游转头：“队长叫你擦地，你还不去？是想围着练武场跑十圈吗？”
    没想到，到了军营里，连高远游这样的书生，也学会仗势欺人了。
    萋萋不由一笑。
    眼中心上，却全都是小公子娇憨的笑容。
    还有帅帐中，一大一小对峙时的神态。
    该怎么化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