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01章 驾临军营

    这一夜，注定彻夜难眠。
    东方府的小公子自然是跑赢了她。
    顺利的骑上最宠爱的小马，围着练武场转圈圈。
    而她，因为要跑那被罚的十圈，也围着练武场转圈圈。
    东方秀就在练武场跟前，隔着夜色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练武场转圈圈。
    “戚霜，你跑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跑够十圈？”
    小公子意气飞扬，再一次驱马跑过她身边时，回头问。
    他白皙的脸蛋因为激动，变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可爱。
    萋萋笑看着马背上的小公子：“我虽然是新兵，虽然跑得慢，但我总也要跑够十圈的。这是火头营小队长给我的任务。”
    小公子偏着脑袋：“因为他的官比你大么？”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的确因为他的官比我的大。不过，我身为一个士兵，服从上官的命令也是我的职责。”
    小公子恍然大悟：“就像我身为义父的儿子，所以就应该服从义父的命令吗？
    她恍惚。
    愣了半晌，才问：“你义父待你好吗？”
    这话问的很没有水准，一个正常的士兵，大概是不会这样询问他的。
    马背上的小公子不高兴，哼了哼，不悦道：“你这人好没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东方府的小公子最受宠爱的吗？连皇上都知道东方亦冰是东方将军的心头肉。就属你最蠢，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他得意洋洋，有着天下间所有受宠小孩子骄傲的一面。
    她却忍不住脸色一红，讪讪笑一笑：“我是新来的，所以不太清楚。小公子，对不住了。”
    小公子摇摇头，也不再理会她，径直哈哈笑着，驱马奔驰远去了。
    十圈本来很长，但这一夜却跑起来很短。
    她还没跑出个名堂，还没看够那身影，还没嗅够空气中淡淡的奶香。
    夜色就渐深。
    小公子跑累了，窝在东方秀的怀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萋萋站在练武场上，看着东方秀怀中的小宝贝，伸出手想要触碰。
    终归是收回了手指。
    一个将军和一个新兵，就这么隔着夜色站立着。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才轻声问：“他叫东方亦冰吗？”
    东方秀淡淡“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该问什么，又停顿了许久，才道：“春兰好吗？”
    他却不再回答，猛然转过身抱着小公子，消失在练武场朦胧的夜色中。
    她傻傻地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一时无言。
    军营中的生活正式开启。
    高远游为了一车书，险些被拒之门外。虽然没有被罚跑十圈，却也被罚打扫整个火头营。
    萋萋跟着遭殃，一起打扫。
    小队长待他们两个关系户不算亲切，这让其他士兵或多或少感到爽快。
    二人被罚之时，这些人便乐得省事儿又自在。
    不过，萋萋再也没在练武场上见过小公子。
    似乎，东方秀没再带他来过。
    不知道，他是在练剑，还是在骑马，抑或在射箭。
    总之，一定过的很逍遥。
    就这么一去一个月，萋萋已经渐渐适应了军营中的生活。
    就连她的厨艺，都有了长进。
    高远游站在切菜的墩子旁，笑嘻嘻道：“若是你不当兵，还能开个酒楼。瞧这手艺，比外头的大厨可好多了。”
    能够当上兵，对于高远游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新兵不满半年，跟外界是不能联系的。
    所以，他暂时还没将从军的消息，告知远在丽州府的高适冲。
    但，这份快乐已经实实在在摆在他的脸上。
    萋萋正走神，听得他说话，险些切到了手指。
    她忙从比人还高的菜叶中抬起头，低声道：“若是不当兵，我就去开个武馆，做什么菜呀。”
    才来一个月，就能当上切菜师傅，两个人的本事其实还是不错的。
    但炒菜的勺子，他们也没办法摸到。
    因为，掌勺大厨是小队长的亲信。
    二人嘀嘀咕咕切菜，半分没有当兵的概念，当即引得外头的小队长很不满意：“说什么呢？！要是不想干，趁早滚出军营。”
    话语犀利，听得人浑身难受。
    高远游低下了头。
    萋萋也不敢出声。
    “报……”门外，有士兵飞快来报。
    通常情况，都是要火头营加菜，加餐的。
    果然，小队长在门口将人拦了下来。
    士兵道：“皇上和国师午时会驾临军营，与将军商讨国事。将军吩咐火头营准备饭菜，一定要丰盛。”
    北营的当家将帅不是东方秀，而是大将军林世南。
    东方秀只是他手底下的一名战将。
    今日皇帝和国师莅临，不知道东方秀是否作陪。
    她眨眨眼，还没想的清楚。
    小队长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走进门，瞧着一屋子的厨子墩子，高声道：“都打起精神来，讨得皇上和国师的欢喜，还怕不能升官发财？”
    他走上来踹了高远游一脚：“书生，别说我没抬举你。今日就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
    他伸出手指了指远处一位掌勺的大厨：“你。”
    他招招手：“过来过来。让书生去试试。今日给国师和皇上准备的饭菜，就让他炒制吧。”
    大厨一愣，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担心道：“队长，皇上和国师用膳，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要不……咱过几日再整他们？”
    书生是高远游的外号。
    因为他的一车书，还因为他书读得多。
    当然，从小队长口中出来，绝不是褒奖的意思。
    “废什么话？”小队长满脸不屑：“让他去。”
    他又踹了高远游一脚，哼道：“不是还有戚霜这个小白脸吗？你们两个正好一路。”
    话已至此，岂有不上的道理？
    高远游铁青着脸，放下切菜的刀，走到了大锅前。
    方才那掌勺大厨脸色微变，终是老老实实走过去，开始切菜。
    萋萋硬着头皮丢下菜刀，站到了高远游身旁。
    小队长十分满意：“哈哈。”
    他抖了抖脚背，理了理额前没梳整齐的碎发：“好好干，皇上一定会赏赐你们的。”
    言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
    厨房中的人很多。
    已经是巳时，军营中的士兵都面临着开饭的问题。
    忽然来了人传递消息，皇帝和国师将在军营中用饭。
    小队长却将整个烂摊子丢给他们两人。
    到底，是先做士兵的饭菜，还是先做皇帝的？
    众人无解，各司其职。
    唯独，将高远游和萋萋的工作置之不理。
    眼看就要午时，萋萋道：“要不，咱们做点特别的菜式，给皇上和国师开胃吧。”
    高远游脸上微变：“君子远庖厨。我从前不曾做过这些，切菜虽然学得不错，却没开始炒菜……”
    他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萋萋目光闪烁：“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她不敢真个将御膳房中的东西照搬出来。
    极力回忆了几种御膳房的特色菜式，开始与高远游一起准备。
    军营中的材料丰富，她没准备多久，就齐全了。
    高远游给她打下手，陆陆续续做了一些菜式出来。
    但，要给皇上和国师享用，还差得远了。
    高远游有些着急，却苦于帮不上忙，叹息不已。
    萋萋却沉着脸色，指挥着高远游按部就班地做菜。
    到了这会儿，小队长早就奔到前头阿谀奉承去了。
    厨房中有那忠厚一些的士兵，开始为二人担心。
    “戚霜，要不要帮忙啊，我这里的饭菜都做好了，只等士兵开饭了。”
    她转过头去，看见大个子的厨师余徒。
    因为他个子大，脑袋大，又姓余，人送外号大头鱼。
    他是火头营少数保持中立的人员之一。
    听闻家中也是官宦，所以不大惧怕小队长。
    萋萋一笑：“真是多谢了。正好，帮我做些冷菜。”
    大头鱼会做冷菜，算是一绝。
    余徒欣然点头，加入了萋萋的队伍中。
    就这么忙碌到午时末刻，前头有话来传，说皇上和国师与林将军商讨完毕，正要用膳。
    萋萋放下最后一只餐盘，尝尝吐出一口气：“好了。”
    立时，几人分工，将菜肴往主帅帐中送去。
    送菜也是个技术活。
    并不是谁做的饭菜，谁就能送到贵人跟前邀功求赏。
    往常，军营里来了人物，这送菜的便宜的活儿，都是小队长包揽的。
    可惜，萋萋和高远游还未分工完毕，小队长就传话回来。
    命令萋萋和高远游自己送菜过去。
    饭菜不合胃口，夏泽肯定发飙。
    若是再认出她的身份，愈发难以脱罪。
    就是高远游，一下子暴露在皇帝和国师跟前，一定也是腿肚子打颤的。
    毕竟，皇帝和国师的罪行已然滔天。
    流火城中文人仕子，就没几个对朝廷满意的。
    高远游饱读诗书，对夏泽和国师更是憎恨。
    她目光一闪，望着门口的士兵，低下头捧着食盒去了。
    她很少大白天在军营中走动。
    出了火头营，竟有些不习惯。
    高远游与她一人捧着一只锦盒，默默地走着，心中都很忐忑。
    带路的士兵走前头，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倒也没有故意为难他们二人。
    路过练武场，她刻意瞥了一眼空阔的场地。
    见场地上，还有几个士兵站在烈日之下蹲马步。
    其他人，早去了火头营吃饭。
    没有东方秀的身影。
    到了林世南的主帅帐中，她与高远游捧着饭菜送上。
    皇帝和国师果然在场。
    穿得却不太隆重，似乎也只是随意的查看而已。
    林世南站在下首，皇帝坐在上首，国师坐在旁边，一副阴邪冷淡的姿态。
    帅帐中很大，吃饭的这一间却不算大。
    三个人都没出声。
    由着萋萋和高远游将食盒捧了过去。
    她伸出手想要打开食盒，却被人一把拦住。
    有个青衣内监接替了她的活计，开始忙碌。
    银针，银碟，银碗，银勺，银筷……
    试了又试，只呈上去一点。
    她站在门边，不敢乱动，大气不敢出。
    高远游的脸苍白无色，一看就是吓得。
    不过是吃了一点儿，夏泽忽然抬起头，笑道：“听说小公子就在军营中，怎么不见他来见寡人？”
    萋萋一颗心倏地揪紧，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长生丹的药引子，她不是没听过。
    童男腰那一项，无论如何也让人毛骨悚然。
    房中静寂。
    片刻，站在下首的林世南开口。
    他老了，满头白发油光水滑，十分整齐地箍在脑后：“东方秀这几日很少来军营，所以……”
    夏泽挑眉，搁下筷子，拿巾帕擦了擦嘴巴，打断了林世南的话：“叫东方秀把小公子带过来，寡人要请国师品鉴一二。”
    国师闻言，眉毛也没有抬一下。
    冷静地吃着面前一盘鲜炸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