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57章 沙漠中的蜃楼

    从听风楼回去王府,萋萋的精神一直不好。
    大概是那一道蜜汁肉脯吐得太厉害,害她根本没吃什么饭菜。
    因为林家的风头,林未馨呆在林家,暂时没有回来的打算。
    似乎,是想要潇阳王亲自去接。
    傍晚潇阳王回来,萋萋问他意思,是否要去接林未馨。
    他一口否决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她倒是蛮开心的,跟他一起用膳,心情好了许多。
    吃到一半,他问:“近日处理的事情也差不多,你可有什么准备的?”
    她眨眨眼:“我没什么准备的。”
    他勾出一笑:“如此正好,说好了要带你去潇阳城逛逛,怎可荒废了。”
    她惊讶:“北越国边境还动荡着,皇上的身体还不算好,皇后还在禁足……林未馨还在娘家,兰暮容的尾巴骨还……”
    这许多事情,难道真的可以丢下?
    他伸手刮一刮她鼻梁骨:“无牵无挂一身轻,难道不好?”
    这一夜,二人早早睡下。
    到了三更,萋萋睁开眼,却觉得床榻在晃动。
    她嘟囔:“这么晚了,还不肯睡么?”
    翻个身,不见身旁温暖的怀抱,耳中却是车辙辘辘之声。
    她骇了一跳,睁开眼爬起身,车门外透进来清爽的风,将这秋夜冰凉。
    “夏夕……”她唤。
    暗夜中,一只手准确伸过来,勾住她腰肢,将她搂进怀中:“在这里。”
    又在她额头啄了一口:“又忘了称呼,该罚。”
    他的气息醇厚特别,一靠近便让她安心下来。
    她老老实实靠着:“夫君,咱们这是去哪儿?”
    他笑:“潇阳城。”
    说走就走,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急事?
    他又吻了吻她:“天明出发,只怕要被挡下。带着你游山玩水,也是急事一桩。”
    婚前说好的,不兑现承诺,便是说话不算话吗?
    她软软笑一笑,靠在他怀中又睡熟了。
    再醒来,距离流火城已很远。
    春水、秋霜跟在车旁,连那大翅膀的灵儿也带了过来。
    这么大阵仗,偏生又怕被人知晓了身份,一路乔装。
    丫鬟就带了春兰,剩下三个留在王府帮着管家。
    一行人走走停停,闲散随意。
    萋萋看过一路风景,总觉得也曾身临其境。
    似乎,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她曾踏青赏花,驻足此处。
    风景匆匆而过,她忍不住仰头:“真是奇怪,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曾来过这里似的。”
    他伸手搂住她,微微一笑:“上辈子。”
    这辈子还没活够,竟扯到上辈子,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胡说……”
    还没说完,心口一阵恶心难受,胃里翻腾的厉害,她朝着空处吐得难受。
    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她不耐地抬头,蹙眉撇嘴:“一定是那日回家吃坏了肚子,害得我这么几日,总是恶心欲吐。”
    他目光一闪,伸出手搭上她手腕,片刻后,不可置信地蹙起了剑眉。
    他素来处变不惊,从未流露出此等诡异的神色。
    她脸色大变:“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早知道一盘蜜汁肉脯就要重病死掉,她真该控制自己的嘴。
    心情忐忑地看他,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却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是有不治之症。”
    她一惊,他却忽然将她搂紧,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仿似叹息而满足道:“谢谢你,七儿。”
    萋萋一愣:“我要死了,你还谢我。你这是谢我给林未馨腾位子吗?”
    他挑眉:“我何时说过?”
    她嘟囔:“刚才。”
    他哈哈一笑,将她小心翼翼搂在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她脊背:“乖……外人哪及你半分,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那一个人。”
    萋萋眨眨眼,靠在他心口:“真的吗?”
    他笑:“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的不治之症该怎么办?”
    她一怔,傻了。
    黑暗中,只剩下他愉快而爽朗的笑声。
    似乎,从未听他如此开怀过。
    一路去,马车走得更慢了。
    到望妻江畔,千沙城已在咫尺之遥。
    萋萋站在呼啸的大风中,听得滚滚波涛,忍不住将手拢在嘴巴上,叫唤起来。
    “潇阳城,我来啦……”
    潇阳王站在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的肩背,温柔道:“傻七儿……潇阳城……”
    风太大,将他的话音淹没。
    随着江水滚滚而去。
    进入千沙城,是从未有过的新奇。
    黄沙漫卷,狂风肆意。
    各式面容各式肤色的人,随意走在街巷上,比流火城更炫目。
    各式各样的石头房子,造型别致,比宫殿更华丽。
    萋萋笑吟吟左瞧瞧右看看:“像是在梦中见过这里……”
    身旁,潇阳王陪她看风景,勾唇笑:“为夫也曾在梦里见过你。”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看那美丽风景。
    然而,落脚点并不在千沙城。
    潇阳王带着萋萋在千沙城中住了三日,待萋萋游玩遍了,竟又整装离开。
    萋萋迟疑:“咱们还要去哪儿?”
    他轻轻搂着她,笑起来:“千沙城是潇阳城第一道关卡,自然不能在这里就止步。”
    他们需要一直往前,一直往潇阳城深处去。
    一路去,只剩下漫漫黄沙。
    驼队能很好的寻到绿洲,因为他们是沙漠上的眼睛。
    萋萋见证了各式各样的仙人掌,仙人球,仙人刺……说不清楚名字,记不清楚外观。
    总之,都被烈日烤成了灰绿色。
    她开始不适应,呕吐的现象愈发明显。
    万幸,一路上都有人接应。
    春兰寸步不离的照顾她,潇阳王也在一旁呵护陪伴。
    竟也还算舒适。
    众人又前行了大半个月,视线中竟出现了一片蜃楼。
    四面高山,迎门是一条纵深极长的峡谷。
    满山漫野都是葱翠欲滴的色泽。
    像是哪一路神仙,将江南景致移植到了这里。
    妥善安放,温暖宜人。
    如春。
    萋萋眨眨眼,遥遥指着那一大片绿洲:“夫君,快看,沙漠蜃楼。”
    潇阳王宠溺一笑,摸摸她脑袋顶,温柔道:“潇阳城到了。”
    她一惊,回头看他,果然看见他淡然温和的笑容。
    进山门,无人阻挠。
    因为山门是敞开的。
    远近千里无一人烟,纵使昼夜敞开城门,也没人敢于袭击。
    因为,无人能承受这千里奔袭。
    城门口上,赤红的染料书着轻狂的潇阳城三个字。
    城门上,站着威风凛凛的卫兵。
    这些卫兵高大异常,肤色统一,恍惚间,像是见到了风华山上的狼兵。
    不管是风貌还是气度,都铁血般恐怖。
    入城门,穿街过巷,迤逦春光。
    楼宇繁华,似江南三月。
    春色宜人,鲜衣怒马,酒楼、店铺、茶肆,奢靡、安逸。
    萋萋傻了眼,像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物。
    潇阳王笑起来,对于自己的封地十分满意:“回王府。”
    潇阳王府,坐落在靠近山麓的一角。
    因为占地广阔,几乎可以牧一千匹快马。
    王府景色,取天然阔叶林与草原为基调,打造了数个特色宅院,环抱着主院,形成放射式分部。
    大道奔马,小径行花,红翠搭配,扶疏芳华。
    萋萋穿梭在王府中,笑嘻嘻道:“这里真是太美了,比流火城,比丽州府还要美。”
    美得很特别,像是沙漠中一滴翡翠玉髓。
    那么不真实。
    潇阳王跟在她后头:“比玉隐城呢?”
    她仍笑着朝前小跑:“我又没去过玉隐城,哪里知道美不美?不过,想来九州天下,就没有比这里更美的地方。”
    她驻足,回身折下一段花枝,随意扑闪:“若我没有猜错,当初你要这里做封地,就是因为没人来过这里,不知道此地乃蓬莱仙岛。”
    他勾唇,凑近她手上的花枝,嗅了嗅:“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室来过这里。他们都在千沙城驻足,以为那里便是我的王府。”
    这人打得好算盘,风水宝地藏着掖着,谁也不知道。
    她俏皮一笑:“现在,我知道了。”
    他伸手掐下一朵花儿,插在她鬓角,温柔道:“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夫妻二人往主院去,春水秋霜自去准备,灵儿呼啦一声飞得没影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径上,便只剩下萋萋和潇阳王。
    她转头看他,看他脸上笑容和煦,常年冷淡的侧脸也有了温度。
    忽然觉得,好似从前过往都是他的伪装。
    直至今时今日的此刻,才是最真实的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勾唇:“若是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只有咱们两个人生活在这里,做个闲云野鹤一般的平凡夫妻。品茗垂钓,观雪赏花,你可愿意?”
    她顿足,瞧着他云淡风轻的脸:“是真的吗?”
    他点头。
    她璀璨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她毫不掩饰她的欣喜,他似乎略略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温和道:“走吧,今日的饭菜都是潇阳城特产,保证你喜欢。”
    她一笑:“说来也怪,近几日的胃口变化真大,你知道的,我从前最讨厌云片糕,现在一见了云片糕竟像是见了山珍海味一般。”
    她自己也快被自己晕哭。
    他微微一笑,将她的手递到唇边吻了吻,这才继续朝前走:“沙漠之地,气候变换莫测,口味改变也是常理。不管你想吃什么,尽管吃,只要这世上有的,为夫就给你弄来。”
    夸海口,秀温柔,宠妻无度,娇惯无限。
    潇阳王这位相公,当的也忒靠谱了。
    萋萋笑眯眯跟着他,心情大好。
    忍不住偷乐,若是林未馨和兰暮容知晓他们的恩爱,只怕早就气死了。
    到潇阳城第一日,萋萋在烂漫花开中度过。
    第二日,潇阳王陪她逛遍城池,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这里的一切都很精细,却也很矜贵。
    萋萋注意到,来往百姓,无论男女,皆是谈吐非凡之人。
    想来,这些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享受余下人生的。
    倒不像是她,纯粹是婚后娱乐。
    第三日,他又带她爬迎夕山,看沙漠落日的美景。
    顺带看看黄沙万里的干涸寂寞,再瞧瞧山中春日的繁华景色。
    她站在山顶,戴着雪貂绒的帽兜,受着那不知从哪儿来的飓风。
    眼睁睁瞧着沙漠上空黑压压一片,渐渐飞沙走石,狂沙席卷。
    不由得惊愕。
    他道:“沙暴来了。”言毕,牵着她的手,从山间小道转入石洞,再穿梭而过,闭了石门。
    石门闭合,这一头便是春日繁盛。
    石门闭合,那一头便是沙海狂澜。
    萋萋摇头不可置信:“第一次见到这样景色,美是美,也挺害怕。”
    他吻吻她的额头:“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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