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39章 智取

    这个时代，没有外科医生，没有手术刀，难产就意味着死亡。
    不仅是孩子，就是大人也一定会死。
    萋萋脑子里飞快过滤这信息，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些信息从何而来。
    躺在地上的温婕妤似乎又清醒了一点，喘着气看着萋萋，哀求道：“王妃……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当初，温婕妤甘愿充当潇阳王的细作，就是为了保护孩儿的性命。
    那时候，萋萋还曾亲自送给潇阳王纸笺和字条。
    可，温婕妤付出了当细作的代价，此刻，潇阳王却不能保护他们母子平安。
    乾中门外，八王谋逆，甚至还有其他的皇子推波助澜。
    御书房中，武威大帝中风昏迷，潇阳王尚且被困。
    皇后有旨，阖宫之人，不能救助温婕妤，只能任这对母子自生自灭。
    天煞孤星转世，宫娥与内监都可多眷顾一眼。
    不管是谁，忤逆了皇后，绝无好下场。
    萋萋脸色变了又变，沉沉呼出一口气，将一双手伸向了温婕妤的裙下。
    “啊……”温婕妤痛呼一声，睁大了双眼，汗珠一颗颗滚落如雨。
    萋萋鼻尖上都是汗，却不敢有丝毫差池：“我叫你用力，你再用力，现在……先稳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她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未颤抖过。
    生命，竟如此令人敬畏。
    “啊……”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温婕妤再一次大叫一声。
    叫声凄厉，惨绝人寰，似乎比屠戮性命更可怕。
    萋萋的汗却不比她少，努力稳住双手，一点一点推动着婴儿的身体，试着寻找最合适的角度。
    然而，不行。
    萋萋再试着寻找角度，温婕妤已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狠狠呼出一口气，萋萋的汗水已将衣衫透湿。
    每推动一次，温婕妤都痛得大叫一声。
    足足推动了四五次，萋萋终于摸到了孩子的头颅，忙低沉道：“苏辛荷……用力。”
    听到她的指令，温婕妤大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咬牙切齿道：“孩儿……我的孩儿……”
    一声微弱的啼哭，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
    她心头一松，一把抱住孩子，欢喜道：“苏辛荷，生了……”
    地上，用尽浑身力气的温婕妤扯动了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终是陷入了沉睡。
    然而，怀中的哭声越来越弱，孩子浑身发紫，似乎正要背过气去。
    萋萋一惊，叫道：“孩子……”
    孩子闭着眼，小脸愈发紫了。
    她心头慌乱，想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知识，一把放下孩子，飞快捏住孩子的鼻子，深吸一口空气，对着孩子的小嘴吹了进去。
    如此反复足足三四十下，孩子的哭声终于大起来。
    最后，竟如惊雷一般“嗷嗷”啼哭，不肯歇止。
    萋萋神色松动，擦一把额头汗水，塌下了肩膀。
    剩下的事情便简单许多。
    没剪子，便用温婕妤头上的朱钗代替剪子，为孩子划断了脐带。
    没婴儿的衣裳，萋萋便撕烂了自己的嫁衣，将孩子小心翼翼裹起来。
    温婕妤还昏睡着，大殿中满是血腥气，萋萋伸手探她鼻息，发觉她鼻息已经微弱。
    萋萋一愣，这才注意到，温婕妤身下血流如泉涌。
    那黑漆漆的窗帘布，早已被泅湿了。
    若不及时止血，温婕妤命不久矣。
    外间疯子良多，后宫风云变幻，想要救命，何其艰难。
    萋萋站起身，怀抱着婴儿，准备速速去太医署找药。
    大殿门外却有匆忙的脚步声。
    “王妃，您在里面吗？王爷特命属下来接应。”
    这声音似曾相识，可萋萋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此刻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强。
    她忙扬声：“你是谁？”
    “属下是御林军第三队的谢欢。”
    谢欢，萋萋不认识。
    别说认识，就是听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可潇阳王的下属何其多，哪里是她能一一辨认的。
    她按下心中的猜疑，抱着婴儿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几个御林军，脸色都比较和蔼。
    一见了萋萋，忙道：“是温婕妤的孩子吗？”
    萋萋点点头。
    谢欢一笑：“这可是咱们皇上的二十四皇子，真是可爱呀。”
    萋萋目光一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她定了定神：“快帮我抬着温婕妤，速速往太医署去，否则，她就性命不保了。”
    “喏。”几个御林军恭敬应下，一人脱下铠甲，将衣袖下摆交合，结成一个软担架。
    几人将温婕妤放到软担架上，抬起温婕妤。
    萋萋心头松懈：“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众人应了。
    出门，疯子妃嫔们早已不见踪影。
    连守在门口的嬷嬷都没了。
    萋萋眼皮一跳，望着寂静的冷宫，催促道：“快走。”
    众人跟在她身后，速速往太医署去。
    北冰宫距离太医署很远，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御林军，也抬了许久，才到一半距离。
    走到一半，正是流朱湖畔。
    谢欢道：“王妃，温婕妤实在是太沉了，属下抬不动了，可否歇一歇。”
    萋萋退后一步，护着怀中的婴儿，认真道：“温婕妤命悬一线，不能在此歇息。你们正好是几个人，就几个人轮换着走吧。”
    几人面面相觑，垂首道：“喏。”
    又换了人抬温婕妤，这一次，走起来是似乎快了一点儿。
    萋萋抱着婴儿走得飞快，谢欢跟在后头，扬声道：“王妃，八王爷谋逆犯上，丽嫔娘娘正在宝申宫寻死觅活，咱们就这么从宝申宫门外过，恐怕不妥。要不……咱们换小路走过去吧。”
    萋萋目光一闪，淡然道：“八王爷谋逆犯上，王爷只是将他生擒，并未治罪与他。丽嫔娘娘若不想八王爷被定罪，一定不敢将我怎么样。”
    她微微一笑，认真道：“倒是换了小路耽搁时间，温婕妤太危险。咱们就从宝申宫外走，也没什么。”
    谢欢躬下身：“喏。”
    宫道上不时遇到宫娥内监，见了几人模样，都不敢上前搭话。
    萋萋匆匆走过去，勾唇一笑，冷淡道：“皇上还没醒来，这些人满心思都是何去何从，实在蠢笨。依我说，不管谁做皇帝，只要主子屹立不倒，那就没什么担心的。”
    她回头扫一眼谢欢，含笑道：“你说是吗？”
    几个人抬着软担架，都没开口，谢欢讪讪一笑：“王妃说的是。不管谁当皇帝，属下跟着王爷当差，都是安全的。”
    萋萋点点头，未置可否。
    从宝申宫外过，宫门内静寂异常，根本听不到一点儿声息。
    根本不像是谢欢此前说过的模样。
    萋萋佯装没注意，谢欢倒是越走越快了。
    众人很快到了太医署。
    太医署正是一片忙碌。
    等在御书房的太医还没归来，但值班在这里的太医，也不敢闲着。
    众人正翻看古籍，拼命寻找治病救人的方子。
    满眼忙碌之景，萋萋心头松动，扬声道：“太医，快救救温婕妤！”
    众太医被喊叫声打乱思绪，抬起头就看见萋萋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
    她也顾不得浑身是血，捧着婴儿跑近，慌忙道：“快，拿温水来，孩子需要喝水。再拿热水和止血药来，温婕妤再不止血，就要死了……”
    她吩咐的急切，有太医匆匆忙着置办。
    也有人抬起头，满脸一本正经，摇头晃脑道：“皇后有旨，温婕妤腹中胎儿乃是天煞孤……哎哟……”
    太医踉跄倒地，捂着鲜血如注的鼻子，再也爬不起来。口中，仍“哎哟”叫唤着。
    萋萋收了拳头，高声道：“你们谁不救治温婕妤和孩子，谁就是与我作对，我即刻就要他狗命！”
    威胁的话出来，太医们再也坐不住，纷纷救人。
    孩子被女医接下去，温婕妤也被安置进小厢房。
    萋萋看一眼软担架上大块大块的污血，低低吸了一口气。
    能不能活命，真是两说。
    “王妃，王爷还在御书房等您，咱们这就回去吧。”
    谢欢催促。
    其他几个御林军似乎也有点不耐。
    萋萋目光一闪：“我……”
    一抬眼，却看见太医署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大哥！”
    萋萋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蒋劲松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拨弄了一下飘逸的刘海，笑嘻嘻道：“这不是捉了八王爷，春侍卫守在宫门口，叫我进来保护王爷吗。”
    他讪讪一笑：“王爷不稀罕我保护，只叫我寻你。嘿……哥哥我找了你半晌，愣是找不着，就来……”
    萋萋冲他使个眼色，迎上去含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王爷已派了御林军第三队的谢欢来接我。你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
    她回头，伸手指引蒋劲松认识新朋友。
    谢欢乐呵呵转头。
    刚一转头，就被蒋劲松一个擒拿手捏住手腕关节，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胳膊肘卸了。
    谢欢拼命挣扎，可惜没能挣扎动。
    蒋劲松飞快使头巾绑了谢欢的双手，又要去捉其他几人。
    其他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已下跪求饶。
    萋萋冷眼看着，冷淡道：“哥哥先带着谢欢等人去御书房。等王爷空闲下来审问清楚。我要在这里守着温婕妤，至少等她渡过难关。”
    既然已经向全天下宣布，她是温婕妤一个阵营之人，也不介意旁人再将她胡说。
    皇后说孩子是天煞孤星转世，萋萋相信，只要武威大帝醒来，温婕妤母子一定能重获宠爱。
    皇后，也只能在武威大帝不在的时候，上蹿下跳罢了。
    蒋劲松愣了愣，不肯同意：“一个小侍卫而已，丢在这里便是。我来是保护你安全的，管他什么欢不欢，爱不爱。”
    他将谢欢绑结实了，抽出谢欢的裤腰带，将谢欢绑在院中大树上，这才回头道：“萋萋，你是我妹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爹娘饶不下我。就是我自己，也不能饶了我。”
    他安心陪伴萋萋，萋萋倒也愈发松懈。
    他的功夫，只怕并不差，否则，潇阳王何以将他带进了宫。
    今时今日，宫中变换非常，人手贵精而不贵多。
    潇阳王给他机会，一定不止因为他是大舅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