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37章 命硬克父

    骏马飞驰,直入皇宫。
    守城的御林军见是潇阳王,“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扬声道:“请王爷下马。”
    声音高亢,前所未有。
    潇阳王冷冷看过去,见人人赭黄战甲加身,似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他冷笑一声,搂紧了萋萋,不屑道:“皇后娘娘宣本王觐见,这就是她召见皇子的礼节吗?”
    御林军不敢动,但神色间却已松动。
    换做从前,他们何曾阻拦过潇阳王。
    又怎么敢阻拦他?
    “父皇重病在身,恐有性命之忧。本王的医术,当今天下,除了回山老叟,难有人能伯仲其间。你们……真的希望父皇驾崩?”
    他脸色一冷,倏地直视过去,引得一众御林军纷纷退后。
    退后,有人顶不住压力,弃了兵刃。
    一人弃了兵刃,其余人再不敢拦阻,终于放下兵器,老实退开。
    潇阳王冷冷一哼,一夹马腹,纵马飞奔。
    仍不忘扬声吩咐道:“守好了宫门,若父皇不醒,不准任何人进宫。闯宫者,一律按谋逆罪处置。”
    御林军一慌,忙躬身应答:“喏。”
    一路飞奔,长安大道上跪满了宫娥内监。
    都是等着迎接今日新婚夫妇的。
    而今,武威大帝中风倒地,他们还没来得及撤走。
    萋萋望着满地跪着的宫娥,渐渐蹙起了秀眉。
    看阖宫肃穆而慌乱的样子,只怕武威大帝果然是命悬一线了。
    到了御书房,大殿中站满了颜色鲜丽的妃嫔,年老年轻者都有。
    但萋萋却没看到大肚子的温婕妤。
    潇阳王道:“你先这里等着我,待我看过父皇病情,再做决定。”
    大殿中等待的人很多,也不差她一个。
    不过,她还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还戴着大红色纱幂,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很奇怪。
    有人道:“七王爷和王妃,这是还没成亲吗?”
    若是没有成亲,这婚事是做不得数的。
    若武威大帝恰好又驾崩,潇阳王当守三年孝期,愈发不可成婚。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试探之意。
    内殿中,哭声还未歇止,大殿中,这群女人竟开始八卦萋萋和潇阳王的婚事。
    潇阳王道:“父皇重病,你们不多为父皇担忧,倒是担心起本王的正妃来了。这心,是不是操的太远了?”
    他不再多理会这些女人,轻轻捏了捏萋萋的手指,朝着内殿走去。
    张野庭恰好冲出来,一见了潇阳王,慌忙道:“王爷……您可算是来了,太医们都没辙了,一个个抓耳挠腮……一群废物!”
    萋萋看过去,潇阳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珠帘后。
    大殿中,嗡嗡的议论声,掩盖过了哭泣声。
    阖宫的妃嫔们,到了此刻再也不争风吃醋,而是开始考虑身后事来。
    萋萋随意寻了个软椅坐着,冷眼旁观众人,并不多言。
    就这么等了一个时辰,潇阳王还没出来。
    皇后、德妃、淑妃几人仍在内殿中陪伴。
    温婕妤不见踪影。
    萋萋起了疑心,想要开口打听一二,却不知该去问谁。
    这满殿的女眷们,似乎也没几个是真正在为武威大帝担心。
    “太子……太子回来了。”
    大殿门口,内监高声通报。
    片刻间,一袭赭黄衣裳的太子,就捧着一只青瓷碗走了进来。
    他神色匆匆,不知从哪里归来。
    脸上也凝着少见的沉重。
    “母后……”
    他还没走进来,先开口呼唤,听那声音情真意切,好似做了什么大功劳,偏又虚弱不堪。
    萋萋瞧着他,便听他高声道:“太医不是没办法吗?儿臣适才去查了古方,说中风一病,旁的药物都没效果的。非得要患者亲儿子的心头血一碗,直接服下,至子时三刻才能好起来。”
    她一怔,仔细看太子青瓷碗,果然见里头鲜红盈盈,应是鲜血无疑。
    血腥气扑面而来,一众妃嫔早已呕吐起来。
    太子却不管旁人,捧着那碗心头血奔进了内殿。
    又是半个时辰,内殿中哭声不减,太子的声音就此消失。
    也不知道昏迷不醒的武威大帝,是否喝了那一碗心头血。
    “报……”
    大门口,又有内监匆匆禀报。
    “启禀……”内监仰头瞧瞧,忽然不知道该禀报给谁。
    他愣了愣,慌忙道:“八王爷谋反啦……带着八王府的精兵,跟乾中门口的守着的春侍卫打起来啦……”
    大殿中,妃嫔一惊,有人忍不住尖叫一声。
    “遭啦,八王爷谋反了,八王爷就要杀进门了……”
    “怎么办,怎么办,皇上要是死了……”
    妃嫔急躁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顾不得形象。
    萋萋冷冷注视着吵闹的妃嫔,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中,济济一堂。
    太医还未撤出来,都等在龙床前,期待潇阳王扭转乾坤。
    太子捂着心口,那一碗心头血不知去了哪里。
    德妃、淑妃二个人站在太子旁边,都是一脸沉重。
    只有皇后,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显露疲态,眼圈通红。
    最里头,床榻前坐着潇阳王。
    他正为武威大帝施针回血。
    萋萋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王爷,脑溢血突发中风,要放指尖血。”
    殿中人一惊,齐齐回头打量她。
    潇阳王亦回过头来。
    “我已经放过血了,但父皇脑中淤血太多,还需要回血引流。”
    他脸色冷淡,看不出一丝紧张之意。
    她眨眨眼:“八王爷谋反了,在乾中门与春水打起来,试图闯入皇宫。”
    一语激起千层浪。
    内殿中人倏地一慌,太子脸色变换:“八弟竟敢谋朝篡位!待本太子……”
    “泽儿!”皇后出声喝斥。
    太子语噎,垂下了头颅。
    皇后冷冷看着萋萋:“八王谋逆,你如何得知?春水怎会在乾中门围收?皇帝病重,你们一个个不盼着他快些好起来,竟只惦记着他的龙椅。”
    她气势迫人,一双眼睛简直有吃人的嫌疑。
    殿中气氛,一瞬冷如冰。
    好似,谋朝篡位的不是八王,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萋萋。
    仿佛一根弦,被忽然拉紧,人人耳中都听出来一点异样的味道。
    萋萋目光一闪。
    潇阳王已站起身来:“母后。”
    崩到极限的弦,松开来。
    他冷淡走向萋萋,淡然道:“来时,儿臣吩咐狼兵营驰援流火城,又令春水守住乾中门。”
    他走到萋萋跟前,与她比肩,冷冷扫视殿中众人:“父皇一日不醒,这些人一日不可进入皇宫。不论是谁,一旦闯宫,按谋逆罪论处。”
    这其实是很好的安排。
    确保皇宫安全,也确保皇帝的生命安全。
    皇后脸色一变:“狼兵营三万人,你令他们驰援流火城,究竟是何意?你父皇虽然中风不醒,但却还没有驾崩!你这般行径,实在让朝臣诟病!”
    潇阳王云淡风轻:“太子兄长成日足不出户,手上又无兵力。若果然人人都似八弟,只怕这皇宫早已沦陷了。”
    他转头看着萋萋:“为夫知道了,你传令出去,令春水严守乾中门,生擒八王。其余人等,杀无赦。若再有人闯宫,仍按前例。”
    萋萋看着他,从他的眼中读出温和笃定的意味,匆匆出了内殿。
    外头,内监很快传令出去。
    皇后已追出来。
    萋萋隔着纱幂与她对视,看清她眼中深深的憎恨。
    因为母子二人不得宠,在这皇宫里,她虽贵为皇后,权利却还不如潇阳王来的大。
    比如那内监,明明是武威大帝的亲信,却也被潇阳王轻松派遣。
    皇后脸色冰冷,对着一众妃嫔道:“皇上龙体很快就会康健,尔等绝不可胡乱猜忌。天色不早,都散了罢。”
    众人一愣,有妃嫔立刻哭泣道:“皇后娘娘……皇上他到底怎么样了?嫔妾放心不下,想要去看看皇上……”
    她一哭,其余人都哭起来,都想要进去内殿,瞧一瞧武威大帝。
    皇后依旧冷着脸:“太医吩咐,殿中不可太多人,散了罢。”
    话意已决,众妃嫔再也不敢造次,躬身退后。
    待得人人散去,大殿中空寂异常,萋萋与皇后又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潇阳王进入内殿快三个时辰,至现在还没能出来。
    武威大帝虽然没死,能不能醒来却是未知。
    “你与七王已成亲?”
    皇后挑眉,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萋萋声音淡淡:“臣女不知何为已成亲,何为未成亲。皇上重病,王爷一心牵挂皇上安危,臣女亦然。”
    滴水不漏的话,皇后这一辈子也不知听了多少。
    但此刻,她似乎很不满意。
    她冷冷一笑,转身朝着内殿走去。
    萋萋低下头。
    “温婕妤腹中胎儿,过产期而不至,偏偏选在皇上中风之后临盆。钦天监说,她腹中胎儿乃是天煞孤星托生,命硬克父克母。本宫怜她乃皇上心头肉,没有处死她。不过……”
    皇后站在珠帘边,回头看着萋萋,语气平淡:“她现在就在冷宫独自生产,若能熬过这一关,算她命硬命大。若不能,合该她与天煞孤星命丧黄泉。谁叫她的孩子命太硬,竟然克父!”
    珠帘晃动,皇后已步入内殿。
    内殿中,所有人牵挂的都是武威大帝的安危,谁会在意小小一个温婕妤的生死。
    萋萋知道,潇阳王与温婕妤早已达成了某种一致。
    要保温婕妤母子平安。
    但此刻,他耗尽心力正救治武威大帝,根本脱不开身。
    而素来与温婕妤一个阵营的德妃,更是不可能在此刻脱身离开。
    没有人知晓温婕妤发动了身子,即将临盆。
    皇后刻意封锁了这个消息,却只告诉萋萋一人。
    冷宫独自生产?
    温婕妤自怀孕开始,便被武威大帝接到御书房精心呵护。
    一应起居,都是最好最精。
    至今日萋萋大喜,皇后偏要给她腹中胎儿定个天煞孤星命,要她们母子同赴黄泉。
    理由,竟还选的如此正当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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