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90章 闻声识人

    秀女,就是皇帝可能纳娶的妾侍。
    一个妾侍,指望正室为自己做主,当真是疯了。
    皇后心情很不好,惹怒她的人正是秀女坊那个做手脚的人。
    可她无处撒气,只好拿着萋萋开刀。
    萋萋目光一闪,避过了这一巴掌。
    闪躲的动作,就跟她方才背诗一样,几乎是下意识的。思想还没动,身体先保护了自己。
    皇后愕然,一双美目倏地凌厉。
    那眼神,恨不能杀了萋萋。
    顺公公大惊失色:“蒋秀女,你大胆!”
    萋萋退后一步,瞧着几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却不愿意跟这个时代的人们一样,畏缩在强权之下。
    似乎,在她的心里,她们本该是平等的。
    所以,她避开了皇后的掌掴。
    可惜,她的退后,却彻底激怒了皇后。
    皇后冷笑道:“好大胆的秀女,皇上再是宠爱饮月那个贱妇,本宫始终是国母,你竟然不尊国母!”
    她站起身,冷冷看着萋萋,一字一顿道:“来人,拿鞭子来,本宫要亲手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无人武逆,当即有宫娥去后殿取鞭子。
    看守梅园的瑞喜,便是吃了皇后二十鞭子,最后命悬一线。
    而她蒋萋萋,难道也要步瑞喜的后尘?
    萋萋目光一闪,不肯就这样被打死,忍不住争辩道:“民女犯了什么错,皇后一定要……”
    “皇后娘娘,潇阳王到了!”
    宫门外,有宫娥慌里慌张禀报,打断了萋萋的话。
    皇后脸色一变:“本宫身子不爽,不见。”
    然,话音落,门口却传来潇阳王慵懒的笑声:“母后身子不爽,却能挥鞭子打人吗?”
    皇后一噎,转头看去。
    萋萋目光一闪,不曾回头。
    下一秒,殿中却忽然寂静。
    气氛很诡异,仿似有什么异常的东西,正在门口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可萋萋背对着门口,根本不能看见。
    她抬起眼帘,对面的皇后脸色冷淡,紧抿双唇没有出声。
    满殿寂静,呼吸可闻。
    殿中所有人,好似都在此刻消失了。
    这偌大的宝坤殿,只剩下萋萋一人。
    她不解其意,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站着,不过一瞬,一道热辣辣的目光,电光石火般穿透空气,直刷刷地投射到她背上。
    一寸一寸,仿似一只温柔痴情的手,缓缓拂过她瘦削的脊梁。
    她脊梁霎时滚烫,像是被烧红的铁烙了一般,忍不住匆匆回过头去。
    四目相对,潇阳王妖冶邪魅、俊美无双,正孤零零站在宝坤殿门口。
    他眼中的火辣、温柔、执着、痴情……
    许许多多的痴缠纠葛,就在这回头一眼,消失殆尽。
    像是一汪正熊熊燃烧的滔天火海,被人兜头浇了一整江的冰冷雪水。
    刹那间,熄灭成灰烬。
    他的脸,一瞬成冰。
    萋萋心头一跳。
    脑中的某根弦被他拨动,竟似乎能感受到他此刻无尽的痛。
    没错,是痛。
    外在的冷漠、阴沉、慵懒、邪魅,似乎只是他不堪一击的伪装。
    真正的他,真正的潇阳王,正心痛的无以复加。
    萋萋眨眨眼,欲言又止。
    “七王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
    皇后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里有浅淡的和蔼,混着深深的鄙夷。
    潇阳王仿若未闻,随意走上前来:“儿臣有些事情,需要找母后商议,不巧,正碰上您责罚秀女。”
    他的声音慵懒邪魅,与平日一样。
    秀女都有统一的服侍,他能认出来萋萋并不奇怪。
    萋萋低垂着头,悄悄退后一步。
    皇后冷淡一笑:“你来得正好,刚巧本宫也有件事情想要找你。”
    萋萋站在这里,皇后却只当站了个透明人,说起话来毫不避讳。
    潇阳王不置可否,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满殿宫娥立时垂首无言,只剩下一对说话的母子。
    皇后神态威严,昂首挺胸道:“听你父皇说,你刚从潇阳城回来?”
    虽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潇阳王冷淡颔首。
    皇后不由气愤:“你常日住在潇阳城,把两个妃子丢在仰夕宫,这是什么意思?”
    萋萋目光一闪,偷偷看潇阳王的侧脸。
    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到。
    潇阳王随意走到皇后跟前,选了宽敞的软椅,撩袍落座,冷然道:“母后这是何意?父皇允许儿臣留住皇宫,仰夕宫是儿臣的家,儿臣的妃子住在仰夕宫有何不妥?”
    他的嗓音冷冷淡淡,面容也冷冷淡淡。
    萋萋眨眨眼,愈发垂低了头。
    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
    潇阳王却恰好看了她一眼。
    她一怔,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动。
    皇后仍在冷笑:“的确没什么不妥,只要你父皇同意,便是给了你这天下,又有什么不妥?”
    她倏地一拂袖摆,愤然落座在潇阳王对面,抬头道:“你母妃不喜欢出门,你那两个妃子,也不曾消停一刻。本宫是累了,你且说说该怎么处理吧?”
    武威大帝溺爱潇阳王,皇后无可奈何,又不想解决一个烂摊子,只好询问潇阳王。
    潇阳王一笑:“太子妃住在东宫,林妃和兰妃闲得无趣,正好与太子妃做个伴。这有什么不好处置的?”
    东宫是未来储君的地方,林妃和兰妃何来资格与太子妃作伴?
    皇后实在想要歇斯底里,但却忍住了。
    她叹息一声:“迎娶林妃是你父皇的主意,可那兰妃,分明是你亲口要纳的,怎么到头来,你仍不闻不问?”
    潇阳王没有说话。
    皇后欺身上前:“你一心要找风七七,可那宓州小道下乃是百丈悬崖,别说是个人,就是掉下去一只蚂蚁,那也是要碎成片的。她不过一个亡国寡妇,值得你……”
    皇后话未说完,潇阳王倏地转头盯着她。
    似乎,她再敢往下说一个字,他就会当场发飙。
    皇后噎住。
    潇阳王目光一闪,转头道:“你……”
    他伸手指了指木讷不言的萋萋,挑眉:“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变化,萋萋根本没反应过来。
    满殿寂静,人人皆转头看她,只有她面色如常,低垂着头。
    仍在老老实实地等潇阳王与皇后吵嘴。
    等了半晌,毫无结果。
    萋萋忍不住蹙眉,对面,潇阳王嗓音冷淡:“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音量颇大,惊得萋萋慌忙抬起头来。
    抬头,惊慌的神色撞入潇阳王的眼中,引得后者双眸眯起。
    萋萋眨眨眼,二人对视,无声三秒。
    潇阳王没有开口。
    四周沉寂,萋萋双眸怔了怔,忽然福至心灵,屈膝恭敬道:“民女……蒋萋萋。”
    她的姿态十分规整,与管教嬷嬷教的一模一样。
    她的容色也很温婉,就像她平日一样。
    她的一切都很正常,不出挑,不出错。
    可惜,对面那个冷淡地王爷,再次没了声息。
    萋萋眨眨眼,偷偷瞧他,见他整个人傻愣在当场,好像一瞬间被火雷击中。
    俊美无双的脸上,惨白无色。
    萋萋愕然。
    这个潇阳王虽然长得美,但好像很容易走神。
    而且,每次走神都如此失魂落魄。
    就像是受了多么大的打击一般。
    萋萋脑海中,第一次为潇阳王打上了”此人脑子短路”的标记。
    她不言。
    满殿寂静,皇后和众宫娥都摸不着头脑。
    但,谁都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许久,就在萋萋几乎要站着睡着的时候,对面的王爷忽然道:“你……叫七七?”
    他的嗓音很沙哑,就像是方才一霎那,他竟大病了一场。
    萋萋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摧残成这样。
    但她还是老实点头:“是。”
    潇阳王再一次陷入沉默。
    又过了许久,对面的王爷终于站起了身。
    他似乎要走。
    萋萋一怔,他一走,皇后定然还要鞭笞她。
    别说是高适冲和她爹的性命不保,就是她自己的性命,也要堪忧。
    她一怔,下意识出声道:“潇……”
    “七七……”潇阳王忽然开口,一步走到她跟前,试图伸出手触碰她,却终究只是将大手停驻在了半空。
    遥遥一尺,距离不远,可萋萋却觉得这一刻,她和他之间仿似隔了千山万水。
    那么遥不可及。
    萋萋一怔,小小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人使钝刀子割开了一条豁口。
    斑斑驳驳,丝丝缕缕,痛得难受。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难受的地方?
    潇阳王双目微闭,不过片刻,再次睁开。
    再次睁开,他眼中的痴情、心痛与纠缠,不复存在。
    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妖冶邪魅、如妖似仙的潇阳王。
    萋萋眨眨眼,看不懂。
    潇阳王也并不打算让她懂。
    他挺直了腰背,转身迈步,嗓音冷淡如冰,语气却异常坚定:“带走。”
    他的脚步很快,脚步声却很轻。
    萋萋一怔,望着他傲然冷酷的背影,呆傻懵懂不解其意。
    殿外,却走进来一位白衣裳的艳妆美人。
    有那么一刹,萋萋觉得仿似在何年何月见过这美人,但却说不上来。
    美人走近,欲扶着萋萋离去。
    皇后一甩衣袖,高声道:“潇阳王!”
    气势迫人,不容忽视。
    殿门口,潇阳王云淡风轻回头,一字一顿道:“母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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