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青蠡》第40章 泄露

    夕阳格外灿烂,落日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绚丽的火红与橙黄。大地一片金黄,晚风将一天的酷热吹散,乐城和封二迎着夕阳并排走在护城河的岸边,谈论着各自这几天的见闻。
    “封二,你知道吗?文晔姐姐要订亲了,钟娘娘最近忙着给姐姐选驸马,所以这个中秋我只能跟母亲过了。”乐城失落地说道。
    “是吗?文晔公主要出嫁了,那你以后在宫里不是没人玩了。”封二说道。
    “是啊!姐姐今年17了,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她现在也很少跟我玩了,一天到晚呆在绫绮殿里不出来,也不觉得闷。”乐城郁闷地说道。
    “谁像你个野丫头,成天在外面乱跑,一点都不像个公主。”封二说道。乐城一听有些恼怒,顺势打了封二一掌,封二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乐城一看赶紧上前把封二扶起来,笑着说道:“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经打,一下子就摔倒了。”
    封二站起来呲牙咧嘴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大劲儿,你还是女孩儿嘛!”
    乐城抱歉地替封二拍拍身上的土,嘟囔道:“你也太不经打了,轻轻一下就倒了!”
    封二气愤地说道:“我这是没防备,谁知道你突然就来这么一下。”他看看乐城:“你这么小就这么厉害,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哎呦!愁死我了。”
    乐城又举起拳头准备打封二,封二这次机警地跳到一边指着乐城说道:“你不要动不动就出手,这个习惯可不好,一点都不像个公主。我告诉你,你在其他人面前还这样可真嫁不出去了,到时候小心圣上把你拿去和亲,嫁到外族你可就惨了。”
    “嫁到外族又怎样?”乐城问道。
    “嫁到外族你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也见不到你母亲,还有浏漓院的人了;而且外族人长的那么难看,你受得了吗?”
    听封二这么说,乐城心里十分害怕,她知道圣上不会心疼她,需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拿去和亲,那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乐城想到这些心情一下子糟糕到极点,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远处最后一点余晖落尽,一脸的落寞。
    封二的这番话,让乐城感到无比沮丧,严重打击了她渴望快点长大的热切心情。她神情恍惚的走在护城河的岸边,不知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嫁到番邦,这可不是她想象的未来。在她的脑海里,自己长大也许是屈蔚那样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也许是师傅那样闻名天下的舞者,仰或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可绝不是嫁到番邦的公主。
    可是,封二的一番话,让她忽然觉得很心慌,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这是乐城头一次感觉到了长大的烦恼。
    封二觉得自己的话吓到乐城了,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走过来说道:“好啦!吓唬你的,如今大唐如此强盛,你父皇怎么也不会把你嫁到外族!今年雨水少,河水很浅,不如我们下到河里摸蛤蜊吧。”说完拉着乐城下了河。
    青蠡见乐城下了河,急忙跑到岸边让乐城赶紧上来。封二笑道:“没事,河水很浅,你也下来吧。”青蠡只得下了河,跟着乐城摸蛤蜊。
    不一会儿,乐城就摸到了三四只蛤蜊,这使乐城很高兴。她继续往河中间走,想摸到更多的蛤蜊。青蠡很担心,不停地劝乐城赶紧上岸。
    封二在一旁说道:“没事的,走到对岸都没事,你没看阴渠的口都完全露出来了。”乐城和青蠡抬头看看河对岸,果然岸边有几个一人多高的孔洞。
    “那是什么,岸边修这个洞是做什么的。”乐城问道。
    “这是阴渠,城里的污水都通过阴渠排到护城河里,在流到灞河渭河里去。我有一次我和表兄在城外玩的晚了,回来城门已关,我就和表兄从阴渠进城了。”封二说道。
    封二的话引起乐城的好奇,她朝阴渠走去,想看看从这里怎么走到城里。青蠡也很好奇,于是三人穿过护城河,走进阴渠的口,一直走到南门城墙根下,封二带着他们从阴渠口爬上来。
    这使乐城很新奇,居然还可以这么进城。封二在一旁说道:“这是没水的时候才可以走,等河里水满的时候就走不了了。”乐城点点头。见天色不早,赶紧告辞封二回去了。
    炎热的天气令人无精打采,乐城每天按例练完功就缩在屋里看书,从将军那里拿的《守城战纪》令乐城很感兴趣。吃着瓜果,喝着茶水,翻翻书,日子过得也蛮舒坦,暂时忘却了对未来的恐惧。
    “小枳,你又跑哪里去了?赶紧过来帮忙。”听见二姐的尖叫,乐城赶紧放下书跑出来。
    二姐叉着腰站在回廊里,见到乐城数落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没看大家都在忙?眼里就没活,宝石到了,赶紧去帮你三姐四姐去分捡。”乐城答应着赶紧跑到四姐的屋里。
    四姐屋里的桌上果然堆了几个袋子,三姐正忙着拆封,看见乐城进来,笑着说道:“这个二姐真会抓人,找你来帮忙。”说着招呼乐城坐下来,给她几个盒子,让乐城把袋子里的宝石按颜色深浅分到盒子里。
    乐城坐下来分拣,四姐走过来说道:“没事,慢慢分,累了就歇息。这个老二,自从师傅让她打理浏漓院,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指挥的团团转。她自己也不觉得累,宫里宫外地跑着,不停地向圣上献殷勤,听说最近圣上又赏了她好多贵重的器物。”
    “是啊!没看她这几天要上天的样子,连师傅都不放在眼里了。一大早的就听她在院子里喊这个,叫那个的,神气十足的,这么热天也不怕中了暑气。”三姐嘲讽地说道。
    “你就瞎操心,她那精神头,哪里会中暑气?听说圣上才赏了她许多上好的瓜果解暑,听小翠说还有岭南的荔枝,那可是只有贵妃娘娘才能享用的!”四姐说道。
    “哎!谁叫人家爹妈给她了一副好皮囊,生的妖艳,又精通舞乐,可以魅惑圣上。不像你我,只配给人家做衣裳,做首饰,干这不招人待见的苦力活。”三姐说着看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感慨道:“看看人家二娘那双手,细指芊芊,白润如玉,纤柔似水,看一眼都心神荡漾,更别说摸着滑如脂玉;再看看咱的手,粗枝皱皮,实在是见不得人。”
    四姐在一旁安慰道:“好了,姐姐,各人有各人的命。不过,没有我们精心缝制的衣服,制作的饰物,她就是长得再好有什么用?难不成还光着站在台上就能博得满堂彩?”
    听四姐这么说,三姐和乐城都忍不住笑起来,“小枳,别听四姐瞎说,千万别出去乱说,让二姐听见就麻烦了。”三姐说道。乐城笑笑点点头。
    “不过你说啊,四妹,都是师傅收来不知道爹妈的,怎么她就这么命好,作威作福的,咱们两个就只配伺候人?”三姐感慨道。
    “我们好歹还是正经人家的孩子,父母因病早逝,无人照看,被亲戚卖掉的,遇到师傅收留的。哪像她,爹都不知道是谁,她娘是青楼的,生下她不久就死了,老鸨不愿养她,多亏师傅收留,如今倒成精了。”四姐说道。
    乐城在一旁听着纳闷,明明二姐说她的父亲是做将军的,怎么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她看看四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二姐的身世,四姐怎么知道?”
    四姐看看乐城,“小公主,这不关你的事。听听就罢了。”
    “我们自小都是跟着师傅一起长大的,怎么不知?”三姐说道。“不过她自小聪明伶俐,会讨师傅欢心,学东西学的又快,师傅就偏爱她。我们两个嘴笨,就是手巧,被师傅送去学做手工了。”乐城笑了笑,继续挑拣宝石。
    “小枳,师傅找你呢。”七姐推门进来。乐城站起来跟着七姐来到师傅屋里。公孙示意乐城坐下,焦急地问道:“上次你请的那个云靡道长还能找到吗?将军的病一直反反复复,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还是好不了。”
    乐城摇摇头,回道:“只有屈大哥知道他师傅的下落,可是屈大哥很久都不来京城了。”
    她看师傅很失望,忙说道:“屈大哥喜欢二姐,兴许二姐知道他的消息。”公孙一听,急忙让乐城去叫二娘。
    乐城起身,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傅,二姐什么时候跟着你的?”
    公孙奇怪地看着乐城,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听到什么人嚼舌头了?”公孙看看乐城,接着说道:“园子里的人嘴杂,你是公主,专心学艺就好,不要听他们乱说。”乐城点头转身退出。
    提起屈蔚,二娘默然地说道:“不知道,早忘了。”公孙师傅非常失望,她颓然地靠在桌几上,失神地看着窗外。乐城看着师傅这个样子非常难过,她努力地思索着还有谁能找到云靡道长。
    炎炎午后,乐城正在打瞌睡,七姐走进屋里,“师傅让你给将军送药去。”乐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问道:“最近不都是师傅自己去吗?”“师傅去洛阳找慧能法师去了,这段时间都要你去给将军送药。”七姐说道。
    乐城起来穿上外衣,看看七姐忽然问道:“你知道二姐的身世吗?”
    七姐愣了一下,笑着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乐城说道:“今天听四姐说起,就随便问问。”
    七姐笑了笑说道:“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自然知根知底。我是后来的,只知道是师傅在洛阳时收留的二姐和她们姐妹,那时她们才五六岁。最近二姐拔了尖,三姐四姐可能看不惯了。哎!都是苦命的人,何必还分个高低。”
    乐城现在终于明白了二姐骗了她,可是二姐为什么要骗她呢?乐城一时也想不清楚,只觉得二姐当时说自己身世时那么动情,让自己感动不已;现在想来实在不知道二姐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了。
    午后的锦庐静悄悄的,乐城走到将军的卧房外面,透过纱帘看见将军正在休息,只得将药轻轻放在桌几上,自己靠在旁边的靠椅上等将军醒来。也许是中午没睡醒,乐城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一睁眼,看见将军已经半躺在旁边的床榻上看书。乐城赶紧站起来。
    “怎么!睡醒了?”将军微笑的看着她。乐城有些不好意思,赶拿起砂壶准备给将军倒药。“好了,药我服过了。”将军说道。
    乐城放下砂壶,说道:“将军的病这么久还没好,可是我也不知道云靡道长现在在哪里?”
    “云靡道长来了怕也治不好了。”将军叹口气,他看看乐城,“小枳,你是个有情义的孩子,若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就替我多关照一下你的师傅;她不懂照顾自己,等将来年纪大了,难免孤苦,我怕是照顾不了她了。”
    乐城点点头,忽然又使劲儿摇头,“会好的,将军会好起来的,师傅去洛阳请慧能法师了。”
    听乐城这么说,薛业猛地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祺妹去洛阳了?”乐城点点头。薛业摇着头,捂着腹部慢慢靠在桌几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喃喃说道:“她真是执拗,何苦呢?”
    看着将军脸色不好,乐城急忙扶将军靠在床榻边,“将军不要着急,师傅很快就回来了。”说着给将军倒杯水递过来。
    薛业接过水,慢慢地喝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何必呢?她就是再情深义重,我还是什么也给不了她。”
    看着乐城不解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薛业淡淡一笑,问道:“你想说什么?想问你师傅为什么这么上心吗?”乐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薛业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师傅的父亲是我祖父手下的参军,深得祖父赏识,所以两家私下来往甚密。后来,她父亲调到云州,在那里遭人陷害致死,是家父拼死救出她们姐弟两个,护送到蒲州老家。”
    薛业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我已经去陇右军中,听说后来她的舅父接走她们姐弟,路上舅父病死,她们姐弟就流落各地。我是在前几年回京后才知道她的遭遇,只是那时她已是名满京城的舞姬,我也就实在没什么能帮到她了。”
    “将军可以娶师傅。”乐城说道。薛业笑了一下,看看乐城,说道:“小家伙,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我这个样子,只能拖累她,能活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再说是家父救了她,我于她并无什么恩情,不必如此报答。”薛业说完,看看乐城,疲惫地摆摆手说道:“好了,我这里没事,你回去吧。”乐城只好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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