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芸熙千夜澜》第52章 朝堂对证（三）

    “王爷，还记得茉莉么？”
    茉莉旁若无人，笑盈盈的向着千夜澜走去。
    千夜澜默不作声，不论是从她出现的时机还是她处变不惊的表现，千夜澜都肯定，她绝不是普通人。
    盯着茉莉半晌，千夜澜微微一笑。
    “本王只记得本王府上曾经有个有些笨拙的银铃丫鬟茉莉，可这位姑娘，明显不是我识得的那一位。”
    “哦？王爷此言，让茉莉很是伤心啊。”
    话虽如此，可茉莉的脸上全然没有伤心的痕迹，反而笑颜如花。
    只是，嘴角在笑，眼睛，却是一副将千夜澜千刀万剐的模样。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恨他入骨的样子，不光千夜澜感觉到了，文武百官也感觉到了，千夜澜看着她，不懂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此人。
    “茉莉，见到父皇还不行礼？！”
    凌皓轩的呵斥打断了这波涛暗涌的对视，茉莉收回目光也不惶恐，淡定自若的上前，优雅的跪下。
    “陛下，草民茉莉，参见陛下。”
    “嗯。”
    这茉莉上殿不先请安反而先是叙旧让凌政很是不悦，不过看到茉莉低眉顺眼的跪在自己面前，凌政又决定先不追究此事。
    “轩儿，人也到了，你想说什么，开始吧。不过，若再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将朕当猴耍，朕就削了你的皇子之位让你去戍边！”
    “是。”
    经过了方才的气急败坏，凌皓轩反而冷静了下来，毕竟，他能一步一步的爬上“皇帝青睐的皇子”这个位置必有其可取之处，自己方才的表现，亦是犯了大忌，他万不可再像方才一般如同个没脑子的蠢材一般。
    看凌皓轩现在这个样子倒是让凌政欣慰几分，刚刚他那样子仿佛就像是跟上鬼了，哪像平常谨言慎行的儿子！
    也确实，凌皓轩是跟上鬼了，实实在在的跟上了心鬼。
    在此事之前，凌皓轩听说父皇近来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还将一半以上的奏折都交与凌皓宸打理，他也私下询问了太医，证实了这件事情，若是这时候凌政撒手人寰，那必定是凌皓宸他的皇兄太子继位，那他之前费劲千辛万苦明争暗斗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这如何能让他不心急？
    心急则乱，他现在急需要搞出点事情来让父皇对他的皇兄有所忌惮，可皇兄平日做事滴水不漏，于是他便拿皇兄身边最重要也是正值多事之秋的千夜澜下手，顺利的话，他会将这野火“不经意”的烧在他皇兄的身上。
    敛敛心神，凌皓轩正色道。
    “回父王，此名女子名唤茉莉，曾是怀柔王府的银铃丫鬟。”
    “怎的又是银铃丫鬟？”凌政蹙眉。
    “父皇有所不知，这些王府被害的女子中，全部都是银铃丫鬟。”
    “哦？”凌政惊讶。
    “而且……这些被害的银铃丫鬟之前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王兄秘密培养的间谍。”
    此消息若是第一次听定当惊世骇俗，可由于之前凌皓轩莫名其妙的言论，百官中有人听了后，当他又是危言耸听。
    听到朝堂上有人发出不屑的声音，凌皓轩莞尔，对着茉莉说道。
    “茉莉，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茉莉会意，微微一笑便大方说道。
    “回禀陛下，小女子原是王爷亲自调教出的间谍，用银铃丫鬟的身份掩人耳目，既方便王爷调教，又可及时传递消息。”
    “你说你是夜澜调教出的间谍……可有证据？”
    凌政眯着眼，不动声色。
    不想，茉莉微微一笑却忽然旋身而起，形如鬼魅，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众人惊骇，忽然百官人群中有骚动，转眼望去，发现茉莉正站在一名官员身后，纤细的手却早已扣上了那人的脖子。
    那名官员，正是方才发出不屑声音的那位。
    只见官员面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
    别人不知道，他却最是清楚。
    那女子，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就轻轻松松制住了身为武将的他，这样的功夫，绝非一般人的身手。
    轻笑一声，女子松开了对武官的钳制，慢慢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回了大殿中央。
    “陛下，王府的一个小小丫鬟拥有此等身手，陛下还怀疑吗？”
    女子的谈吐、身手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丫鬟所应有的样子，凌政盯着她瞧了片刻，目光移到千夜澜身上。
    “夜澜……你怎么说？”
    千夜澜表面虽波澜不惊，可心底亦是波涛汹涌。
    倒不是因为茉莉的表现，而是因为他自己确实在外有个间谍组织。
    虽然茉莉所说与自己的实际情况有所出入，可是，自己有间谍组织这件事连跟自己最是亲近的皇兄都不曾知晓，这些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而且，面前的这名女子确是自己曾经府上的丫鬟，虽非自己训练，可这女子的身手绝非常人，想来她背后的人也绝不简单。
    想到此处，千夜澜脚底生寒。
    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阴谋。
    “夜澜，说话呀！”
    凌皓宸看千夜澜这个时候竟然在发呆，不由得急的推了他一把。
    看了眼自己的皇兄，千夜澜转而看向凌政。
    “儿臣……不知。”
    凌皓宸瞪大眼睛看向千夜澜。
    本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随随便便便将众人说的心服口服，没想到他竟说了个不知？
    不知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变相认罪吗？
    “父皇……”
    凌皓宸想为千夜澜争辩一番，却被凌政直接打断。
    “宸儿，还轮不到你说话。茉莉，你继续说。”
    茉莉魅惑一笑。
    “是，陛下。”
    说着，茉莉便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聚过头顶。
    “回禀陛下，这是茉莉依王爷之命带给北匈奴权贵的情报，也是证明茉莉所言不虚的铁证。”
    凌政惊讶。
    “快呈上来。”
    余公公见状，刚忙走下台阶，亲手将信封交与凌政。
    这枚信封和寻常信封无异，只是封口处已经打开的封泥却是一种没有见过的图案。
    凌政细细看去，铜钱大小的封泥上竟然清晰可见一枚繁复的花样，没有见过，可是单单看那图案，就让人觉得这图案背后的东西很是不俗。
    凌政狐疑的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张信笺。
    这是一封十分雅致的信笺，虽说长相与一般信笺并无太大出入，可是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然而打开信笺后，却发现上面空无一字。
    “嗯？”
    凌政拧起眉毛，严厉的看着茉莉。
    “这是何意。”
    茉莉泰然自若，微微一笑。
    “殿下莫急，此物乃是王爷秘密传递信息专用的信笺，当然要做好保密措施，否则被人看去了，岂不是掉脑袋的大罪？”
    说着，茉莉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
    “陛下过目，这是显影粉，将粉末涂抹在信笺上便能呈现文字。”
    凌政惊异，赶忙依言尝试，果不其然，在静置片刻后，原本空无一物的信笺上赫然出现一行文字。
    这笔体苍劲有力，凌政认得，正是千夜澜的笔体。
    待仔细看了信笺中的字后，凌政顿时勃然大怒。
    “夜澜！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凌政直接将信封和信笺丢了下去，信笺飘了飘，落在千夜澜面前。
    千夜澜不动声色将信笺拿起来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北新城军火已运抵城北粮仓，速取。”
    细细观察，笔体与自己的并无二致，基本上可以认定此物就是他亲自所写。
    虽然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东西。
    可是……
    这封泥，确实是自己的探子们在给自己发回谍报时信笺上的封泥，而那显影粉，也确实是为了看隐藏在信笺上的文字而使用的伎俩。
    千夜澜死死盯着信笺上的封泥，心下冰凉一片。
    “父皇……儿臣……不知。”
    凌皓轩看着千夜澜此时的样子，大悦。
    早知如此，最一开始就应叫茉莉上殿！
    凌皓轩深知乘胜追击的道理，赶忙将早握在自己手中的信笺递了上去。
    “父皇，这是儿臣的手下伪装成匈奴贼子潜伏在紫鸢阁时，从一名醉酒的匈奴高层处搜来的东西，请父皇过目！”
    凌政拿过去瞧，同样的封泥，同样的信笺。
    只是在看到这封信笺的内容时，凌政的脸更黑了，他高声念了出来。
    “近日风声紧，影卫已没，王爷自重，骨敬上。”
    凌政抬眼，冷哼一声。
    “呵，看来我们怀柔王的名声，已传到外邦去了。”
    王府的丫鬟，一模一样的笔体，匈奴身上搜来的“王爷”字样的称呼。
    朝堂寂静，众人皆是低着头，心中亦是明白这怀柔王卖国通敌的罪责怕是赖不掉了。
    “慢着！”
    凌皓宸自知父皇怕是在心底里已定了夜澜的罪，再不说话怕是便再没机会替他说话了。于是也不管会不会被降罪，凌皓宸依旧走到茉莉面前，沉声问道。
    “你若真是王爷的探子，又怎么会表现的如此恨之入骨来揭发他的罪行？据我所知，你们这样的人，应当是相当忠诚才对。”
    茉莉冷哼一声。
    “自然是千夜澜他先不仁我们才不义的。”
    凌皓宸眯着眼。
    “如何不仁不义。”
    闻言，茉莉似是想到什么，咬牙切齿的看着千夜澜，一字一句的说道。
    “哼，如此人面兽心的混蛋，你们不要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给骗了！我当时就是傻，竟然对他的话惟命是从，甚至，他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我还妄想他是真心的！”
    转而面向千夜澜，茉莉竟当着众人的面抚上千夜澜的脸。脸上竟全是被抛弃的痴心女子既爱又恨的脸。
    “茉莉，你且一五一十的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耐心也依然被耗尽。
    茉莉闻言退开一步，指着千夜澜的鼻子大骂道。
    “这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混蛋！那晚，我将消息带了回来，向他禀报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似乎喝了些酒，却不想他竟趁着醉意表白于我，我那时也是鬼迷心窍，竟觉得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对我好，于是便同他做了那苟且之事，万不想事后这混蛋竟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认账，甚至担心我将此事走漏了出去，我心下凄苦，却也无意将他告发出去，于是我便离开了王府，却不想，他竟派人来杀我！”
    茉莉说的声情并茂，那从脸上透露出的恨意深入骨髓，故事虽匪夷所思，可却有种让人不得不信的强烈情感。
    “不过……千夜澜，没想到吧，我活下来了！”
    茉莉的眼神轻佻，脸上肆虐着肆意妄为的笑，她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鬼魂要像千夜澜索命。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尤其在知道你不光害死了我一人，还害死了采儿姐姐！”
    似是想到什么，茉莉的脸变得更加扭曲。
    “我不知道采儿姐姐因为什么得罪了你，竟惹得你用你那破扇子将她残忍杀害，可是，哼，千夜澜，我被救起后本不愿再干世事，可曾经采儿姐姐对我恩重如山，待我如亲妹妹一般，你害了我就罢了，你竟害了她！她毕竟跟了你十几年呀！”
    茉莉说的歇斯底里，仿佛千夜澜的罪行罄竹难书。
    死一般沉寂的大殿上回响着茉莉撕心裂肺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连凌政都被这一幕惊得忘记了审判。
    那女子悲痛的样子又让他想起那个人，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那个也曾对他如此歇斯底里的女人。
    千夜澜本不喜争辩，如今面对如此一名女子，更是不知如何反应。
    待茉莉发泄完了，便被侍卫拉了出去，良久，凌政声音嘶哑的对着千夜澜问道。
    “夜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可儿臣现在没有证据，希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些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
    凌政看着千夜澜，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父皇！我相信夜澜一定是被冤枉的，父皇，您可要三思啊！”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凌皓宸还欲辩解，却被凌政挥手示意带了下去。
    “来人，将怀柔王带下去关押，此事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