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杨昭容绮罗》第143章 工于心计

    凤歌到孟甸的第三天,守在西山岭的士兵就禀报说看到吐蕃军队的踪迹。凤歌传令下去,派人埋伏在西山岭下,等吐蕃的先锋军一到,便立马下手。这是凤歌第一次上阵指挥,令传了下去之后,他在营帐里走来走去,一直心神不宁。赵又书笑道:“你这是新媳妇上花轿。”凤歌有些忐忑地问他:“你说要是吐蕃认没有上当,从西山岭翻进来怎么办?”
    “如果不翻过西山岭,那他们只能跨越齐古山脉,再绕到契芯去。到时候大军损失更加不计其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赵又书掉头问他。凤歌道:“当然是不顾一切干一仗,大军损耗也是白白损耗,还不如伤咱们几分元气。”赵又书比凤歌镇定多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从西山岭进来。这样不仅可以和契芯一起对同罗行程围攻之势,而且还能让原本损耗的兵力折损对方的兵力。”
    凤歌这才放心些,一直到天黑,前方都无人来报,他吃饭的时候也食不知味,问了很多次前线有没有消息。得到无数次否定的消息,他神色恹恹的,赵又书抚慰他道:“如果实在不放心,让朱钊多带点兵马去支援。只要有足够的兵马,首功肯定没有问题的。”凤歌来了精神,站起来道:“我亲自带兵去。”赵又书将他摁在座椅上,说道:“现在你是三军主帅,你亲自带兵去像什么话。况且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决策部署,如果你上前线,士兵看到你,会以为军情有变,对战事反而无益。”
    “真的吗?”凤歌以前跟在父亲身边,看他一道又一道地发号施令,向来从容不迫,一直以为这三军主帅很好当,可是如今自己坐在这个位子,才发现是如此如坐针毡。一颗心始终都悬在前线,为前线的兄弟们担心。赵又书披上铠甲,说道:“要是你不放心的话,我亲自去走一趟。”凤歌终于展眉,笑道:“那好,你去我放心。你办事永远都是最牢靠的。”赵又书指着案上的饭菜,对他说:“你先吃饭,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可不想到时候你没得力气坐镇指挥。”他嘴角衔着笑意。
    “一路小心。”凤歌同他击掌,又笑着说:“不用担心我。”赵又书掀起毡帘,走出帐外,副将已经牵了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便去营外点了两千精兵,前往西山岭。凤歌目送他离开,回到帐里,找了张孟甸的舆图,研究地形。从西山岭下来,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如果吐蕃军顺利从岭上下来,势必会长驱直入。他抓了抓后脑勺,带着舆图出门,命朱钊牵来他的枣红马。朱钊问道:“小郎君,天都快黑了,你这会儿要去哪里?”
    凤歌说:“西山岭下来就是草场。而且西山岭并不是一个好守的山口,地势太过平缓,树木山石也很少,将士们不便隐蔽,被他们攻打下来的可能性很大。”朱钊说:“他们怎么会想到咱们有埋伏?小郎君,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凤歌道:“狡兔还有三窟,咱们这么多兄弟在那里,我不能不对他们的性命负责。”
    话音方落,催动马蹄,一溜烟跑了。朱钊大喊问道:“小郎君,你这是往哪里去?”凤歌说:“不用管我。”话音还飘荡在营地,他人已经跑远了。朱钊吓得小黑脸都变白了,想要骑马去追,他又变成了远远的一个黑点,只得气得直跺脚。
    凤歌骑马出了大营,一路向西北跑去。西山岭就在营地的西北方向,他跑了一路,发现这里的路很是平坦,几乎没有什么山峦起势,如果吐蕃的大军从后面追上来,用强弓劲孥进行攻击,那么就算是撤退,大军也来不及。他沿着草场直奔西山岭,到了岭下,发觉山的那边没有丝毫动静。看样子吐蕃兵将也想到山的这边会有伏击,于是在这边歇息。越过齐古山脉,是吐蕃的地界,他们没有攻进来,这边先攻进去的话,会被视为侵略者,给了他们进军的一个绝佳的借口,因而大唐的兵只能守在原处等待他们进攻。
    苍茫夜色下的西山岭,巅峰有皑皑白雪,映照着长空里的一轮孤月,发出熠熠的光芒,又清冷,又萧索。凤歌远远看了一眼前线的战况,便勒转马头,继续沿着舆图往别的方向走。就在西山岭往西大约两三里的地方,他终于此处与别处的不一样。这里是一个向阳的长坡,往上直通齐古山脉,往下便去往孟甸。而此处的地势较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草场别必别处的更加稀薄,就像那天他和托娅赛马时经过的那片泥地。此处和那泥地十分相近,裸露的地面上,雪水融化之后,地面变得湿滑不堪。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去摸那泥湿的地面。
    他一计跃上心头,又骑马奔驰回营地。朱钊在营帐里担心地转了好几个圈,来回踱了好几回步,他的部下看到都噤若寒蝉,半句宽慰的话也不敢说。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忽听外头一声大喊:“凤将军回来了。”欣喜不已,急忙冲出去,迎上凤歌,十分委屈地说:“小郎君,你终于回来了。”凤歌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大笑,对朱钊说:“吩咐下去,让他们现在赶紧去煮黑豆。”朱钊不解:“这会儿煮黑豆干什么?”凤歌道:“小郎君我要去喂马,赶紧去,佐料什么的多放一些,煮得越想越好。”朱钊道:“咱们的马下午的时候刚刚才喂过。”凤歌挥挥手:“别问了别问了,你快去吧。”
    “哦。”朱钊恹恹的,立马吩咐下去,让伙房的兄弟们开始煮黑豆。他们支了一口大锅,专门用来煮豆子,没多久就传出阵阵香气。凤歌在营帐里,坐在案前,写写画画些什么。朱钊从外面回来,见他写得认真,帐里的灯光太过幽暗,他又点了一盏油灯,送到他的手边,照亮了几分。凤歌抬头朝他递去感激的一瞥,停笔驻墨,将那张纸凑在灯下看了看。朱钊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小郎君自己描着舆图临摹的另一张舆图,与原图不一样的是,这张舆图上有不少的标记,朱钊问道:“小郎君,你画这个干什么?”凤歌说:“去给吐蕃的人喂马。”说罢,他把纸对折了几次,塞给朱钊道:“你让右先锋将这个送到西山岭交给赵将军。”朱钊领命下去。
    去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朱钊掀开毡帘走了进来,外头天气还有些冷,尤其是这种融雪的天,比下雪还要冷几分。他搓了搓手,对凤歌说:“小郎君,你该睡觉了。”凤歌精神抖擞,非但没有丝毫要上榻的意思,反而披上铠甲,带着长剑,朝营外走去。朱钊小步跟上:“小郎君,你现在还要出去?”凤歌被朱钊吵得耳朵都开始疼了,皱皱眉嘟囔道:“你怎么比你爹的话还多?”朱钊的神情微微有些受伤。
    凤歌自觉口气重了些,忙放软语调,说:“今儿晚上,咱们可能有一场仗要打。”朱钊也不再问了,锁好铠甲,带着武器随着他一起出门。凤歌循着黑豆的香气,走到大锅面前,里面的豆子煮得又香又烂,远远闻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凤歌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香。”说着,用大勺从锅里舀了一勺起来,拈了一颗喂进嘴里,道:“不错,好吃。”又吩咐道:“把豆子滤起来,去点三百个弓箭兵,两百个骑兵,跟我走一趟。”
    朱钊立马转身去点人,这边则带着豆子侯在营地外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人就已经到齐了。凤歌对他们说道:“咱们今天晚上去偷袭吐蕃人,你们跟紧了,听我吩咐行事。”五百人的应声直抵苍穹。凤歌骑在马背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带着这五十人直奔刚才的长坡泥地,吩咐他们:“把豆子从泥地中间往西边倒,倒均匀一些。”他们下马抬着豆子桶,开始在泥地上倾倒豆子。伙房的小兵听了凤歌的命令,下东西一点没有手软,豆子煮得又香又软,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欲大作。布置完一切之后,凤歌命令这五百人向上通往齐古山脉的地方去埋伏,又道:“听到我的命令,弓箭兵便开始射箭。”
    话音刚刚落脚,远远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哨兵跑了过来,对凤歌说:“将军,前面是咱们的人回来了。”凤歌点点头,问:“大概有多少人?”哨兵道:“禀将军,大概两千人左右。”凤歌对朱钊说:“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埋伏。”朱钊这会儿更云里雾里了,西山岭那边不易于埋伏,因此本来就只拨了两千人过去,还有一千人是下午赵将军带过去的。这会儿回来了一千人,西山岭那边的兵力过于薄弱,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凤歌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听他如此一说,朱钊稍稍将心放下去了丁点,勒转马头去安排那回来的两千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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