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风安溪》第170章 命若悬丝

    安子晏躺在躺椅上,双手紧紧的揪着心脏部位的那一片肉,感觉不到疼痛,也同样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沉沉闭着的双眼不断地犹如泉眼般流出液体。
    安溪的每一个停顿,他都能感觉得到那里面沉沉的哀伤。
    他的心境没有大起大落,永远在低空线飘过。
    正在讲述的安溪没有理会他的反应,抑或是她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那隐忍的哽咽声。
    那年冬天,巴黎。
    一切的改变就从那时候开始,两个月的时间,巴黎的气温骤下。
    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变成白雾,安溪的衣物依旧很单薄,但每一天她都如常地到小花店买两束小黄花,然后在店主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静谧的小道上,摩托车启动油门的声音显得极为刺耳。
    小道上的行人纷纷让路,以便让那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撞到自己。
    安溪下意识地贴着花坛边走着,对身后呼呼作响的摩托车发出的响声置若罔闻。
    可不一会儿,三辆摩托车纷纷围着她打转,她抱紧了怀中的小黄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错了,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孩的嬉戏,当她整个人就快要被摩托车撞上的时候,安溪突然想到,这是一场死亡,她不用每天等着自己死掉了。
    疼痛席卷全身,安溪朦胧的视线看着离她差不多三米的小黄花,忍着剧痛,她单薄的白色衣物早染满了血迹,但她无所畏惧。
    爬了过去,将那两束小黄花紧紧地抱在了怀中,她翻过身看着光亮的天空。
    对着周身指指点点的声音自动过滤,口中一股腥甜袭来,她忍不住喷出口血,然后整个人便沉浸在了黑暗中。
    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她不再有任何的担惊受怕了。
    她不惧怕死亡,但惧怕死掉的时候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呢。
    所以,她刚才看着天空,是在祈祷,祈祷上天给她一个机会,能让她陪伴在双生子周边,永生相陪。
    接到暗中跟着安溪的手下的电话,尹天傲的双眼迷茫了好久,然后猛地将坐着的皮椅往后推去,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医院赶去。
    被送到了医院的安溪此时已经进入了手术室,医生是法国权威的外科医生。
    因为猛烈的撞击,她的心肺和内脏有着很大的危机,就连他也无法保证是否能救活安溪。
    抵达了手术室的门外,尹天傲冷静地分析了当前的局面,随后传唤来一个手下,对他道:“派私人飞机马上把李柏然接过来,还有,我要知道那三个混混的资料。”
    领命而去的手下快速离开了医院,照着尹天傲的吩咐去做。
    手术整整持续了三十七个小时,关键时刻医生不能有一点点的松懈,别的医生也无法接手,倒是护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尹天傲也没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那上面的灯熄灭。
    等那权威医生走了出来,将脸上带着的口罩揭开,道:“病人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接下来的四十八个小时,还有一个很大的考验,如果她还是不能醒的话,这辈子也没有苏醒的希望了。”
    那医生拍了拍尹天傲的肩膀,随后便是安溪被推了出来,进入了加密病房。
    里面有着装备齐全的医疗用具,等待护士给安溪上完一切的仪器后,尹天傲这才静静的观察着安溪来。
    她瘦了,很瘦了,原本就有一些凹陷的两颊,现在更是显得颧骨很高。
    唇也很苍白,头上被包着一个医用帽子,看不到她的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尹天傲这是第一次后悔,如果当时他没有放任安溪离开,如果当时他跟手下的人下达的命令是暗中保护她。
    或许这一切都不一样。
    据她现在而言,似乎是比在A国发生的那一场车祸更重要。
    四十八个小时,看起来十分漫长,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其实每一针一秒的转动,都显得时间太过快了。
    二十七个小时后,李柏然赶来,尹天傲看他着急的将两手贴在那扇隔离了所有的人玻璃探视窗前,背影看着有不可抑制的颤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但是当世界都要破碎了,谁还顾得上那所谓的至理名言?
    他不是不想回头质问尹天傲为什么他走的时候安溪还好好的,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再次回来她就再次进入了医院。
    而且看情况却是比三年前那场在酒店里动的手术还要严重。
    双手掌心贴着玻璃,李柏然看着里面身上插满了无数的管子,也要靠着氧气罩而呼吸的安溪。
    “呜呜呜……”李柏然整个人无助地滑了下来,双手圈着膝盖隐忍着即将要爆发出来的哭声。
    安溪活得太苦了,面对着谁她都说她没事,但是哪一次她不是自己一个人舔着伤口的?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给了她不应该承受的一切,却让别人享受了不该享受的一切。
    李柏然不禁憎恨自己,那时候安溪明明就没有好,为什么他要离开,为什么他要在那时候离开巴黎回国看望父母。
    没多久,那位为安溪主治的医生走了过来,将一叠报告狠狠地摔在了尹天傲的面前,质问道:“为什么要给病人用舒克剂?难道你不知道剂量一个把握不当,她就每天产生幻觉死掉的吗?”
    在为安溪诊治的时候,楚云迅就感觉到了安溪的异常,取过她的血液做样本让手下的实习医生查看的时候,竟然发现她的血液中有着大量舒克剂的残留物体。
    这种药一般是在治疗精神病患者的时候开的,但用量需要很谨慎,如果一个不恰当,不仅不能救人,最终反而会害死人!
    在法国,医药局已经严明禁止了这类药物的摄取。
    如果真的要用到这个药,要出示相关的医生证明和病历证明,取药的过程中是复杂中的复杂。
    可楚云迅没有想到,在他经手的这一个病人中,身体里竟含有大量的残留物。
    可想而知,她是已经停止了一段的时间,若非不然,别说发生车祸,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死都是个未知数。
    捡起了那叠报告,尹天傲翻了一下,冷着一张脸问道:“她停了大概多少时间了?”
    看他的反应像是不知道这件事,楚云迅翻了一下报告的尾张,道:“大概是三个月左右,看来她已经出现了幻觉,不然不会拿眼睛下面那么大的黑眼圈,身体的机能也急骤下降。”
    作为黑道上的领军人物,尹天傲自然是明白什么是舒克剂的。
    舒克剂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人吃了之后会感觉到异常的幻象,如果真的要衡量到底舒克剂有多毒。
    尹天傲想,大概就是吃三年的海洛因,和吃上一个月的舒克剂成为等比。
    让人在医院看着安溪,尹天傲回了别墅调查那几个医生和护士的资料,因为他们是乘坐他的私人飞机回国的,所以并不能查到他们的护照和名字。
    果真,顺着那间酒店查下去,已经完全被人销毁了登记册,就连视频也被人删除了。
    倒数第二个小时,安溪醒了过来,左手的食指微微勾了一下。
    李柏然一看到,马上大叫着医生,楚云迅带着他的医生团队快速地赶了过来。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李柏然见到安溪被查看了眼球,然后是身上插着的管子。
    过了将近二十几分钟,楚云迅走了出来,拍了拍李柏然的肩膀,道:“再观察一晚上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不过接下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随后便与旁边的年轻医生一边讨论这样一边走了。
    李柏然舒了口气,累极地坐到了身后的长椅上,时不时还会扭头看了眼里面正睡着的人。
    安溪觉得自己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没有一点光束,似乎她听到了有人在召唤她的名字,但是当她停下脚步认真倾听之后,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一切仿佛不过是自己在做一场梦而已。
    那片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不管她如何移动,不会碰触到任何的东西,却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她一个人不知疲惫地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
    “安溪,安溪……”似乎是有人在叫她,那个人的声音好熟悉,安溪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声音。
    可是不管她如何倾听,再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
    ……
    “妈咪……”安子晏一把扑入安溪的怀里,泣不成声地道:“我不听了,我不听了……”一向坚强犹如莫凌风的安子晏,很少有这样泣不成声的时候,就连安溪也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安子晏这辈子是第三次哭成这样,第一次是当年他们找不到安溪的时候,第二次是他爹地告诉他,在巴黎的一个很大很大的草坪里,那里翠绿绿的一片土地上埋葬了他的弟弟妹妹,这是第三次。
    他曾经试想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过在尹天傲的别墅中,她的妈咪被人细心关怀,想到了她的妈咪的心防三年不开,是因为仇恨而不原谅,却没想到她竟然经历了这一桩桩让人心下骇然的事情。
    抚摸着安子晏脑袋上的柔软的头发,安溪道:“那时候我以为我死了,死了就能见到简溪和简蓝了,但是我却在一片黑暗中待了不知道多少天,在那里我不甘心……”不甘心被人如此摆布,不甘心被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所以她才会在左手的手腕上再度划了一刀,那是她不甘心的证明。
    她说,我的心死了,我的灵魂烂了,现在的我无非就是个行尸走肉的人。
    我不怕死,不怕世界会毁灭,但是我怕,我怕会满身罪孽地去见我的孩子,所以我要洗净我的灵魂,于是我放他们去了。
    她所谓的释放灵魂,不过就是让身体里的血再流一次,而那一次,她没有让任何的人知道,缝合伤口和拆线几近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而她因为那次所谓的放血,而落得浑身是病。
    可是又怎么样呢,她早就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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