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嫣柳翰》第24章 清风良夜一行痴 一

    见他提起行痴，出尘不由的微微笑起来。
    曾经有许多个清风良夜，都是行痴陪着度过的呢。
    第一次见到行痴的那个夜晚，是在魏县王县令府中。自己被强行选为秀女。是夜，出尘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惶惶。她起身，踱到院中。周遭一片清静，月华似水，一片皎洁照在地上，春日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融和着淡淡花香。出尘身子一跃，轻轻落在了屋顶上。她嗅着轻风拂面带来的花香，眼中渐渐渗出泪来。“娘娘，我好想你。”她忍不住喃喃。“我在这人间，一无所长。枉我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虚度光阴。我，要被送去参选秀女了。”想至此，她忍不住哭起来。
    “咦，你是在哭么？”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她抬起泪眼，见是一个和尚迎风而立，僧袍随风飘起，竟有些仙风道骨的姿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木香气。他站在屋顶的另一侧，认真的对她说。
    “呀，和尚。”出尘望见他颈中挂着的佛珠，立刻用衣袖遮住了面。
    “梅花小妖。”和尚爽朗笑起，缓缓向她走去。
    “你别过来。”出尘知他走近，心中大骇，“我会烟消云散。”
    “傻梅花，你不是鬼魂呐。”和尚已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妖精不会烟消云散的。”说罢将佛珠摘下，在她面前晃悠。出尘悄悄透过衣袖，心惊胆颤的的看去，佛珠并无伤害到她。她这才舒一口气，放下衣袖。
    “你很伤心么？”和尚问。
    “嗯。我就要被送去选秀女了。”
    “哈哈。”和尚又笑，“你来去自由，无牵无挂，想不去还不容易么。”
    “我有义母，有义兄。若不去，便牵连了她们。”
    “小妖竟如此多情呢。”
    出尘定定望着他，面上有了浅浅笑意，“别一口一声小妖，你难道不是么？”
    和尚愣住。
    “你既是妖，如何又做了和尚呢？”
    “咳，咳。”和尚似是得了风寒。“我对花粉过敏，先告辞了。”说罢他便飞身而去。出尘望着他的身影，盈盈笑了。“他怎能还做得和尚呢？”她喃喃自问。
    说话间一个身影飞来，仍是那和尚，“贫僧行痴。”
    “嗯？”
    “贫僧名行痴。”
    “嗯。”
    “我来是想告诉你，既然来了人间，可不要做恶事哦。不然，我可降得了你。”说罢又是一笑。这和尚竟这般爱笑。他的笑，竟如莲花绽放。
    “我怎会做恶。”出尘淡淡的道。
    “若是要我帮忙，就来找我哦。”说罢这才又飞身而去。
    “我去哪里找你？”出尘对着风问。再无人理会她。一片寂静。
    再见他的那一晚，是柳翰哥哥与娇颜私奔的当晚。王县令为防她逃跑，将她们关在了房中。
    这一日的饭菜都是丫头送进来，在屋内关了一整天，出尘有些须烦躁。服侍柳母睡去，她坐在窗口望了许久。夜深人静，她化作一缕烟雾，从窗口飘了出去。坐在屋顶，她仰望星子。星星点点，都像是眼睛呢。
    “小妖。”淡淡檀木香，飘至她身边。她抬头，果见是那个和尚。他静笑着望着她，如一株静默梧桐树。心中烦躁在这清风夜时顿时烟消云散，她亦笑着轻唤，“妖精和尚。”
    “贫僧行痴。”他坐下，又报一次自己名字。
    “小女出尘。”
    两两无语，清风良夜，繁星水洗般的闪亮。
    “你义兄，实则是被那丫头骗了。”许久，和尚开口说。
    “什么？”
    “那丫头骗你义兄说，若他肯与她远走，她便会劝说她爹爹，放了你回去。你义兄信了。”
    “哥哥怎这般轻信与人。”
    “你义兄是不想你参选秀女。”
    “其实我未必能选中。”
    “我也如此认为。”和尚笑起来。他的笑，又是一朵绽放的莲，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
    “你可知哥哥现今在何处？”
    “她们躲在西郊的山里。”
    “这么说，哥哥若不是为了我，断不会与娇颜夜奔？”
    “你以为呢？”
    出尘的心紧紧抽起来，这么说，是她害得娘亲惆怅，害得她伤心、失神。终究是她的过错。她怅然。
    鸡鸣声渐次响起，不觉间竟与他坐至更深，心中淡若微风，却并无睡意，并不疲惫呢。和尚飞身离去，她孤自又在屋顶坐了许久，天渐明时，才回到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