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1063章 还是老祖宗会玩

    那是一种常态，这大概是南宫潇湘听过最锥心而又无奈的话了。没错，这些贵族天生就高人一等。通常也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打拼，投胎投得好。你固然可以说，还要看这一代。可是大部分人，自身的条件其实不及那些贵族王孙。除了那些纨绔子弟，那些贵族王孙从小接受的教育，所获得的资源，都要甩普通人一大截的。
    现在的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只因为放在同样的世家中作比，有些就显得不那么耀眼，甚至平庸。可是放在普通人里面，那是也出类拔萃的人才。
    如果这些人还知道上进的话，那更是没有普通人多少活路了。但人有百样不同，也可见那些恣意挥霍坐吃山空之辈。但是更加绝望的是，这些坐吃山空之辈，只要是不出现什么大的变故，依然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仍旧是那些普通人奋斗一生所不能及。
    这是现实，若是要再酸到人生价值的层面，那就没意思了。但是真有人看得很开，南宫潇湘也是世家子弟，一个偌大的南宫家空在那里也够她吃一辈子的了。可她不还是空着两只手出来，过惯了穷困潦倒的日子也是一样乐呵呵的。
    “除了发酸，想要推翻他们，却不仅仅是转变观念的问题。”方念痴说。
    “那还有什么？”南宫潇湘问他。
    “表面上看来，上苗寨似乎只有一帮念着祖宗家法的迂腐老头子，弱得很。可实际上，他们真的是握着的祖宗的家法呢。苗族祖传的巫术和蛊术的根源，都在他们手里。苗疆所有人学蛊术之人，也都是出自于他们那里。有许多本身也是练家，用蛊的手法少有人敌。这就很像是你们宗门总会的那些阁老们，叫你们这些门下弟子扯大旗去反他们。不说打不打得过，光是这种勇气，你具备吗？”方念痴说。
    “嗯，是有些相像……不，不一样。宗门有宗主的存在，那些阁老也会受到节制的。”南宫潇湘说。
    “对呀，所以说我们苗疆也能有一位领头羊式的人物存在，情况就很不一样了。”方念痴说。
    “有啊，你不就是么，你具备这样的素质。”南宫潇湘说。
    “你太抬举我了。我不是说过了么，我的武艺，在苗疆只能排个中下。至于说权谋的手段，在你看来，也是些小儿科的吧。”方念痴苦笑道，“更不用说，我们方家，只是在先苗寨叫得响。其实要论到根上，我们方家，也不过那些人的家奴而已……”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南宫潇湘说。
    “你不用安慰我了，如果不借助外力，我连半分相抗的勇气都没有。这些年，先苗寨的年轻一代人才流失也很严重。他们许多都去了上苗寨，给那些长老们后裔做护卫，因为他们那里事情不多，吃喝不愁，全由下苗寨供着。所以我才要极力笼络外来的人才，以充实自己的实力，否则我都不敢说能不能保得住先苗寨。先不说纯粹的武力能不能敌得过上苗寨，现在他们只要使一些小小的手段，就可以让我很难受了。”方念痴说。
    “什么样的手段？”南宫潇湘说。
    “如今的格局，你也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们先苗寨，多的是山石丛林，地方最为狭小。作为三寨的门户，这个地点是极佳的。可是要生存下去就很难了，我们这里可供耕种的地方很少。以前，是全靠物产丰富的下苗寨供给的。现在不是各自为政了么，要完全分割开来，也是不现实的。下苗寨的物资，也要供给上苗寨。这条供给线必须经过上苗寨。因为我们先苗寨有守土之职，所以上苗寨也不敢完全克扣。但他们是以先苗寨在册的苗人丁壮来计算的，口粮还不算作是劳力，以普通人计。所以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吃。我们先苗寨的人要训练，我方家的慕客，我还要自己养。所以我才要想法设法地挣钱啊，根本无瑕于其他。因为我知道，如果哪一天我养不起他们了，他们会立刻倒戈。那样不用别人费事，我自己就完蛋了。”方念痴说。
    “我明白啦，干得漂亮呀！果然，还是老祖宗会玩呀。”南宫潇湘说。
    “你什么意思，习惯性嘲讽？可我听着又不像，你言语中似有深意呀。”方念痴说。
    “这一折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你不想承认或者不敢承认。那是明摆着的事情嘛，你们苗疆的祖先，从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设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南宫潇湘说。
    “你真的就要把苗疆所有人最后一丝丝的念想都说得那么不堪吗。”方念痴说。
    “原来你们还是有先祖崇拜，那是我冒犯了。但你既然问到了，就不要怪我心直口快。”南宫潇湘说。
    “这种事情，我是不该跟你这样聪明的丫头说起，又让你看我们笑话了。”南宫潇湘说。
    “这算什么笑话，中原的内斗比这都不知要厉害多少。你们现在至少，还算住在一起吧。而且上苗寨也没有将你们先苗寨的补给全都截掉啊。”南宫潇湘说。
    “那就是一心逼反了，实为不智。”方念痴说。
    “虽说你们苗疆并没有建立封建王朝，可是他们在的来的时候，就已经划分好了三六九等了。贵族依然世居于高高的山川之上，这样的地利优势，两处可防。一防下苗寨的人逃跑，他们虽然住在物产最丰富之地，可是一生的劳作终究是用来供养他人。不出什么变故，下苗寨的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你说你们先苗寨只是家族之辈，那这些人到底算什么呢？”南宫潇湘说。
    “比家奴地位还要低下的，你觉得会是什么呢。”方念痴说。
    “那就是真正的奴隶了。所谓家奴，在外人面前也有三分威风。王府之家的家奴，一般的官员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富贵人家养的狗，更比贱民还要金贵许多对吧？”南宫潇湘说。
    “你不要这么说，我不喜欢。”方念痴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对于自己的身世。然而他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没有经历过在苗人贵族家中为奴为婢的日子。虽然他现在与上苗寨的人看似地位对等，每次见面，也是以一寨之主的身份。但是那些人见到他，眼角总是透露着骨子里的不屑。
    方念痴更知道，如果自己都不能做到善待家奴，那就没有资格憎恶这等人。所以，方家的仆婢，待遇都还很不错的。这一点与淮南侯有些相似，在自家人看来，他很随和。可是到了外面，又换了一副模样。
    方念痴原本是可能成为苗族的英雄的，只是他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他为了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得不做一些恶事。实际来说，他本人并不算坏，只是在夹缝中的日子，太不好过了。外有强敌蠢蠢欲动，内有贵族作威作福。
    “这你就受不了啦？古往今来的大人物，许多都受过诸般的侮辱。要能忍一时之气，才能够成事的。”南宫潇湘说。
    “不用你来教训我，苗疆的事情，我不愿意再跟你说了！”方念痴生气了，急要走。
    “你是在气你自己！明明有那样的心思，却时时不敢面对。下苗寨被堵在腹地里，想要活命就只能一辈子从事劳作。而你们先苗寨呢，应该好得多呀。仅挨着苗疆的门户，去留随心。你身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如果扛不起，还是尽早离开了。到中原去混口饭吃，相信你还是能做到的。”南宫潇湘说。
    “似曾有人跟我说过这等激将之言。但你不知道，不是我们不想走，是我们不能。我这里，许多苗人的父母兄弟都住在下苗寨。我们这一走，就等于是将他们弃之不顾了。”方念痴说。
    “听你这么说，似乎最大的恶匪头子是在上苗寨啊。”南宫潇湘说。
    “这只是内部矛盾，我觉得外匪的威胁更大。”方念痴说。
    “屁话！你觉得苗疆有人比你更恶，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了吗？我告诉你，苗疆最大的恶人就是你，方念痴！你明明有机会也有能力阻止他们行恶，却并没有阻止反而同流合污。你其实早已经将自己的族人弃之不顾了！”南宫潇湘说。
    这大概是方念痴这一辈子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原来他心中一直莫名的愤怒，是怒己不争啊。
    “以为你有多高明的见解，原来也是圣母心炸裂。我感谢你一个中原人如此胸怀天下，还要来为我们苗疆的百姓着想哦。”方念痴说。
    “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也原以为你是个多有骨气的汉子，原来也只是无能之辈。以为你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原来最终的目的只是不择手段保住现有的权力和地位罢了。”南宫潇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