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931章 不胜人间一场醉

    荒竭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山川草木都一片狼藉。小溪断流，花儿惨遭蹂躏，腰粗的大树也都齐口断了。山壁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总之是满目疮痍，与之前所见完全变了模样。
    好好的一处仙山福地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荒竭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窝成端酒盅的样子，正怼在完颜取命的胸口上。他赶紧缩回手，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山猴子来过了么？”
    山猴子是这山中的野物，除了能世居于高山之巅，其他与普通的猴子没什么两样。有灵性，会听人言。喜欢恶作剧，偷人的东西。模仿起来，也喝酒吃肉。
    “哪有那么厉害的山猴子。是一直醉驴乱撞，我一个人差点就没摁住他。”完颜取命说。
    “我又喝酒了？我没告诉你我不能喝酒么！”荒竭说。
    “大哥，是你叫我来喝酒的好么！”完颜取命说。
    “虽说是这样，还是浅饮辄止的好。”荒竭看着一地的空酒坛子。“这些东西又是啥？兄台你酒量不错的嘛。”
    “别跟我装糊涂，这些都是你喝掉的！”完颜取命说。
    “唉，我不记得了……反正喝酒有很多的过错，以后还是不要喝为妙。”荒竭说。
    “你说这话的时候，该去把你在那山洞里的藏酒都给砸了。”完颜取命说。
    “不要乱说，我藏什么酒，宗门是严禁我喝酒的！”荒竭连连摆手道。
    “那刚才发生的事情肯定是我的错觉，我身上的这些伤害……啊，已经痊愈了。反正刚才是伤着了，那一定也是我自己挠的呗？”完颜取命说。
    “不挠不相识嘛，也就不必计较这些了。我现在感觉真好，就好像整个身心都被洗过一样，死后重生的感觉！我山也格外青，天也格外蓝。我永远也不要把家还，真想醉倒在这山水之间啊！”荒竭躺倒下来，举目望天。
    这仙山的景致，确实让人心旷神怡。每次来到这种地方，是人都要这样感慨一番。可事后呢，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凡尘俗物，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抛干净的东西呢。
    “不跟你说了，我要走啦。去四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完颜取命说。
    “我从来没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以前在外游历的时候，是一个人。后来回宗门做了宗门之主，这下可热闹了吧。这么多人围着，光是一个宗门总会上下，就有好几万人呢。可我却还是一个人，直到后面我才想，大概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吧。”荒竭说。
    “这个我说不上来，但排除你自身的性格问题。位于权力顶端的人，有时候是交不到朋友的。你要保持权威，不能跟他们打成一片。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也就对你敬而远之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高处不胜寒嘛。”完颜取命说。
    “寒星冷渊，凋零彻骨啊。实在是百无聊赖，也只有这仙山的罗浮，才是我的偷闲之处了。进而幸得君一知己，可惜不能久留，引为憾事啊。”荒竭说。
    “其实我要追上他们，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若不是列国的关隘实在麻烦，我都不必要到你这里请通关文牒的。罢了，我还可以逗留些时候。不如你带我去浏览一下这宗门七宫如何？”完颜取命说。
    “宗门七宫。在这云雾缭绕的山间，是各自浮空的山岳。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第一宫就是你的来处。宗门议事厅，主场的所在。也是最大的活动场，宗门修者日常的修行操练都在这里。宗门一大半的日常事务也是在这里处理的，连我也住在这里。再往上面，就是宗门五老的住处。都是私宅的宫殿制式，他们可以连同自己的入室弟子一起住在那里。与此连接，只有一条锁链。悬空于万里云海之上，滑不溜丢的，一般人可不敢上去啊。”荒竭说。
    “退票退票！说好了是带我游览一番的，要你这般讲解有什么用呢。”完颜取命说。
    “也不是我不带你去，只不过五老的住处。就连我，不打招呼也不能随意去的。再说那里有三处已经没人住了，荒凉得很，没什么可看的。原本这北斗七星之势，蔓延横亘万里之遥。牵一发则动摇全身，所以不管是哪国的部队，就算是上神族，也无法轻易攻下宗门总会。当然这都是以前五老俱在的时候，现在五老仅余其二。宗门所谓无敌的守势，也已经大不如前了。这些本不该对外人说起，我把当作知己，才跟你说的。这已经是犯了很大的忌讳，至于游览之事，我确实不能自专，你也就不要为难我吧。”荒竭说。
    “那好吧，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了，你刚才说上面是五老的住处。那算下来，七宫之中，还剩下一座宫殿，住的是何人呢？”完颜取命问。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你们这些外来人，总是好奇心重。实话说，你这人并不适合交朋友。因为你问题太多，不仅与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还容易连累他人。”荒竭说。
    “原来我这个问题是会连累到你么，那你当我没问好了。其实我也并不那么想知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而且你说得没错，你我虽然相识一场，但并非是朋友。我们冥使，也确实不适合交朋友。就此别过，后悔无期了！”完颜取命说。
    “你等等！虽然你说得很绝情，但你已经表明了这次是为了淮南侯的事情而来。天楚国的君主，与我们宗门毕竟是君臣的关系。我完全不管，也不合适。只是我不知道，你说你从不与人交朋友，又何以与淮南侯如此熟悉呢？”荒竭说。
    “你应该是这么想的，这位淮南侯居然能与冥使相识，看来是一个不好掌控的君主啊。他虽然表面上恣意浪荡，确很着意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对不对？”完颜取命说。
    “身在宗门，自然要为宗门虑。宗门既是天楚国的大靠山，可又是天楚国的眼中钉啊。”荒竭说。
    “这种关系，纯粹是你们作的，我没有兴趣干涉。我也并不是淮南侯培植的势力，我只效力于冥界。我先前也说了，来此只为信义二字。既然通关文牒你已经签发了，我就没有逗留下去的必要了。”完颜取命说。
    “真正的朋友之间，应该不会谈什么权势之争吧。你与你必须守信的人之间，就是如此相处的吗？”荒竭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完颜取命说。
    “没什么。只不过传闻如鬼魅一般的冥使，也能交到朋友。而我做人，是不是太过失败了呢……”荒竭说。
    完颜取命看他也挺可怜的，就像从前的自己。但又有些不一样，完颜取命以前从来不知道朋友的重要性，他也不需要。可是荒竭呢，他是一直想要却得不到。完颜取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替南宫潇湘应下了这份差事。既然应下了，就要办好，办不好心里倒有一万个不对劲。但是在要在这个地方跟这个家伙聊天，开导人生，那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算了，反正还早着，不如跟你讲讲吧。”完颜取命坐了下来，倒了杯酒喝。这次，反倒没有那么难以入口了。完颜取命觉得，冥使之所以不喜欢喝酒的原因，是因为从来不醉。若没有尝试过酒醉的感觉，那么喝酒的乐趣也就少了一大半了。
    “好，既然你愿意与我推心置腹，那我也无事不可对人言了。你刚才问我，还多的一座宫殿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跟你说，那原本是建造来给宗门祖师赫连诚做府邸。可是他一直不回来，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久没有人气，恐怕荒废下来，就由他的大弟子，五老中资格最老的住下了。就像天界有九重天之上，神秘莫测。宗门总会也有啊，就是最高处的那一座宫殿。住着赫连诚的大弟子，五老之首。是最位高权重，也最为厉害的一个角色。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一直就住在那里。所以我才不敢，带你去浏览，望请见谅了。”荒竭说。
    “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自己不提领宗门之主，反倒要让你上位呢？”完颜取命说。
    “那些宗门老修，一个个可精明着呢。宗门之主是个苦差事，又要向淮南侯软磨硬泡求经费。出了事儿呢，我要背最大的锅。”荒竭说。
    “背锅？这种东西不是下面做小的背么。”完颜取命说。
    “我说的是大事儿，他们背不起的。再说的，我在宗门当中没有背景，资历又浅。出了大事，当然是由我来背了。所谓铁打的宗门，流水的宗主。这个宗门之主，除了赫连诚，不管由谁来当都不能服众的。只好就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来当咯。那些老资格没有什么话可说，又便于掌控，这是他们最擅长玩的一个伎俩了。”荒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