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658章 直指内心

    当锦少爷被问起的时候，足足愣了有半刻钟之久。仿佛连自己当初置身于何处，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回答我！你不会忘记的，那件事对你而言，应该是刻骨铭心的。”赫连诚继续追问。
    锦少爷此刻已经开始额头冒汗，瑟瑟发抖了。他应该回想起了当初的情景，未曾见到则难以想象。见到之后，绝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锦少爷一直不想回四院，甚至抗拒参加婚礼，就是这个原因。
    赫连诚如果不把这根刺给挑破了，锦少爷是没有办法去参加婚礼的。即使去了，没准也会当初出一个大洋相。出洋相倒也没什么，只怕他会从此被吓出病来。那么以后的院庆比赛，就更没办法指望他了。
    左路遥第一次看见锦少爷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些心疼。还想去劝赫连诚，但是被南宫潇湘给拦住了。
    “锦少爷现在的情况，需要下一记猛药。而你和他太亲近，不适合去说这种狠话。而我又碍于你的情面，也不合适出面。所以让赫连诚来挑，是最合适的。你放心吧，他肯定会有分寸的。”南宫潇湘说。
    “锦少爷现在，该是像受了冥界酷刑那般的难受吧。”左路遥说。
    “这是一块心病，如果你不把他治好了。何谈你们以后的一路同心，你不光任重道远，更加会举步维艰的。”南宫潇湘说。
    “可我并没有指望他能有什么大作为，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只要开开心心的，那也挺好的。”左路遥说。
    “但你看他能开心得起来吗？你们一路总免不了争斗杀伐吧，等他到时候同情心泛滥起来，你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了。”南宫潇湘说。
    南宫潇湘说得没错，带着一个圣母病患者上路冒险，想想也是极不靠谱的事情。左路遥只能忍一忍，任由赫连诚发挥了。
    “回答我！你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却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如果当初你置身于那战阵之中，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在战圈中殉命的妖族王室吧。你无法直面这件事情，就是无法直面你自己的弱小。说什么受打压受迫害，全都是你的借口！真正的强者，都是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亏的你还是，逆境还不够，痛还不够深！”赫连诚继续咄咄逼人。甚至抓着锦少爷的一双肩膀摇晃。
    锦少爷也是八尺的大个子，与赫连诚平齐。倒像被他攥着的小鸡崽子一样，这二人的气场，高下立判了。
    “当年，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作为四院妖族的王室，已经随大队提前撤离了。当时我记得是四院刚刚落成的周年庆典，道彦正式出任大长老一职，场面也很大……”锦少爷终于肯说话了，“那时候，关于五妖仙的形式只是个设想，人选都还悬而未决呢。最多人提议，是在王室当中甄选。但是道彦长老说，那样就会形成王室一家独大的权力集团。这与道彦创立四院的初衷不符，所以五妖仙，还是要从普通的妖族中选取。我那时候小，不明白道彦的意思。可是要选拔人才，应该要有一个衡量的标准。当时的王室虽然不能违抗道彦的决意，但还是提议这个选拔的标准，还是要以出身资历为上的……”锦少爷说。
    “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是问你，你当时在哪里。”赫连诚说。
    “我在瞭望台……”锦少爷被问得一愣，还是乖乖说了。
    “那你看到了什么样的情形呢？”赫连诚问他。
    “我看到，在四院的中心广场。数以万计的妖族连番厮杀，那场面，简直太可怕了！黑压压的人群被圈在一个围墙之内，如果之是安分不动的话，场地的大小，也只能供两队人马穿行。可这样一乱，立马就成了一锅粥了。霎时间，悲惨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四院。因为那时候兵器都被扣下了，所有的人都是赤手相搏。有的妖族被打得，都不成人形了。身死之后，现出原形。撑破皮囊，成为一滩血肉……这样那地方就更挤了，接连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庆典在当天的上午结束，而这场屠杀，在深夜时分才宣告终结……”锦少爷说。
    “不是屠杀，是双方在决死之地的以命相博。你这样说，就已经是玷污了那些战死妖族的英灵。没有反抗或者无力反抗的才叫屠杀，他们每一个人，为了争取生存，谁不是拼尽全力呢。后来的事情，大部分不用你来说了。道彦长老叫你加入清洁部，负责庆典之后的善后工作。你却躲在家里，捂着棉被称病不出是么？”赫连诚说。
    “我……中途都一连吐过好几回了，始终还是没有去。我不想去看到那种场景啊，那是多么凄惨的一番景象！”锦少爷说。
    “那你到底是不忍，还是懦弱呢？”赫连诚问他。
    “我……”锦少爷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总之道彦那天去叫你，我都能想象得出是什么样的情景。他看见你捂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时候，满眼都是无奈。最后只能是摇着头离开了。那是他给你的一个考验，而你让他失望透顶。从那以后，道彦就再也没有管束过你，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喜欢。而不久之后，五妖仙的人选就正式确定了对不对？你在四院，连一个闲职都混不上，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赫连诚说。
    “我根本没有期待过任何职务。”锦少爷说。
    “确实，你可以说你不慕荣利，恣情与天地间。因为你王族的身份还在，你有这个资格。但我们通常对于这种状态，几个词语就能形容了：无所作为，百无一用。之后你又离开了四院一段时间，发现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于是你又回到了四院，发现四院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你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于是你就来到了疯人院。而你一直说自己不想回到四院，其实是不敢回去，没脸回去。因为在那天的事件中，你扮演了一个最底层最可怜最无用的弱者。这让你的身份你的血脉甚至你的家族，全都蒙羞了。你不是没有天赋，道彦原本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可是在那次的事件之后，他便对你彻底绝望了。”赫连诚说。
    “当时在瞭望台上，我根本无能为力。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他们有能力阻止，却也无动于衷。你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我不放呢！”锦少爷开始想要回避了。
    “还在狡辩。并不是要你有所作为，只要你坦然面对。在事后收拾遗骨的生活，你能怀着崇敬之心。这些，都是为四院迎来一个新时代而付出生命的先哲们。因为你知道的，五妖仙就是从幸存者当中选出来的，这也是最为快捷的方式。但你是想过没有，为什么在那次事件之后的数百年间，四院再也没有行过这样残酷的传统？因为在这几百年里，五妖仙的存在，给了四院最大限度的安定，四院不需要再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选拔人才。那为什么，你判断这一次的婚礼之后，那种情景又会出现呢？因为在你的心里也隐隐地发现，四院最近实在是良莠不齐了，人才短缺。很多人是混日子，根本起来不。四院不想再养闲人了，于是就干脆来这么一下子，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得以存活。但你想过没有，造成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锦少爷抬起头来，看着赫连诚，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很显然，他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却从没有想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去想。
    “根本的原因，就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一代。没有责任，没有担当，只知道一味地逃避。而四院的遭遇的危机，需要众人的力量才能够度过。道彦长老在你们的身上，再一次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啊！”赫连诚说。
    这种带着强烈刺痛，却又难以反驳的事实，太过于锥心。锦少爷绝望地，悲哀地，跪倒在地上。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赫连诚是个能人，他仅有言语，就达到了冥界刑讯法术的效果。然后他对左路遥说：“现在由你来选择。如果我继续说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崩溃。也有可能，挺过这一关之后，才是真正一族王室，锦少爷真正的模样。这是有风险的。如果你要我现在停止，也可以。那么你把他带回去调养一阵子，也能落着个全乎人。但是肯定参加不了院庆的比赛了。如果我直言，那时候的锦少爷，已经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你会介意吗？”
    左路遥现在面临抉择了，她实现根本没有想到，锦少爷身上的问题居然这么严重。他的这一块心病，居然已经到了随时能够使精神崩溃的地步了。而实际上，左路遥也根本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