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400章 倒戈

    吕秀才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他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女鬼。世间的事情，真是很难说清楚。也许吕秀才看惯了人间的尔虞我诈，觉得鬼才是真性情的吧。因为除了这副或许可以供她找替身的身体，吕秀才似乎再无什么女鬼可图谋的东西。
    顺带一提的是，吕秀才曾经家产颇丰，却被一个女人给骗光了。
    照这样说，吕秀才应该痛恨女人才是。那倒不然，吕秀才反而更加沉迷于声色犬马。把剩下的一点家当也败光了，但是他和女人之间，不再玩心了。
    这是他的私生活，暂可以不表。但是吕秀才的确人才出众，同样作为男人的包铁汉也是承认这一点的。他出口成章才华横溢，满腹的诗情画意。有这样一番的遭遇，实在让家乡的女子不胜唏嘘。
    所以包铁汉一贯觉得小地方的女子也不见得那么淳朴。就好像这些女子们，你们叹息吕秀才，怎么没一个人愿意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呢。反倒要让他到一个女鬼那里去找共鸣。大概真正的生活，不仅仅是吟风弄月。而女鬼就没有俗事上的种种需求，吕秀才固然觉得自在。
    吕秀才试着和女鬼对了几幅诗，女鬼都一一对答如流，而且才情卓然。吕秀才大喜过望，对月百拜，说自己终于找到知音了。
    女鬼说她是鬼，在一起久了阴气入体，会对秀才不利的。可是吕秀才不理会这些，他说自己的前半辈子已经过得稀里糊涂了，如今得逢知己，余生也就不再奢望什么了。
    于是继续和女鬼秉烛谈心，聊的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家国天下。女鬼无不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吕秀才更加欣喜，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学识修养和见识果然非同一般。而且她还通音律，会抚琴，吕秀才更加乐不思蜀了。
    女鬼也很喜欢这个秀才，与他推心置腹，说自己最喜欢的是古画师的工笔，只是自己不擅长。一直未曾得遇名师，只是临摹，却不见长进。
    吕秀才听了大喜，绘画正好是自己生平一绝。他又问女鬼叫什么名字。本来这应该一开始就问的，只是吕秀才一时兴奋难以抑制，就忘了问了。
    女鬼说她叫采菊。
    采菊东篱下，吕秀才兴之所致，立刻挥毫，就成了那么一幅画。如今画已经挂在采菊的房间里，可惜已经成了绝笔。
    之后狐王就来了，本来是要杀了吕秀才的。采菊极力劝阻之下，狐王就夺了他的生魄。让他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会不停地诉说在这里的遭遇。当然不是与采菊红袖添香的美好景象，多半是狐王臆造的恐怖景象。
    狐王自认为这事做得很绝了，可是已经在采菊的心里埋下些许怨诉。采菊不知道自己对秀才是一种什么感觉，或又愧意。如果早让他走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可是两人相聊甚欢，忘却了时辰。扮作鬼差的狐王到来的时候，吕秀才也无丝毫的畏惧。只说此刻即便是要取的性命，我亦无求了。只求我一死，能换回采菊姑娘轮回的机会，那更当感激不尽。
    吕秀才甘愿为采菊赴死，绝无怨言。可是算了他的属相与采菊不符，吕秀才是注定没有这个福分的。真的是福分吗？或许吧。包铁汉的倒是相符了，可他却不觉得这是什么福分。他还没想死呢。
    总之采菊和吕秀才互相之间是有感觉的。这一段似是若非的感情，超越了生死的界限，并且凌驾于肉体的欢愉之上，无比纯粹。西方所谓柏拉图式的纯爱，比之也相形见绌了。
    采菊开始试着不事事都听命于狐王，但总不能如愿。每次有生人闯到她的房间时，她每每几欲将人放走，可都让狐王给堵住了。其实采菊也没有必要真的帮助人类生还，只是受到了吕秀才的些许影响。所以她做得并不那么强硬，对于强闯的人，她只是稍稍提醒。能不能领会，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狐王也是知道的，但他不说破。他觉得采菊现在对人类还不会有怜悯之心，她会这样做，肯定只是拿酸秀才说了些什么，采菊也不会做得太过火。
    可是直到包铁汉的出现，包铁汉说出采菊名字的时候。采菊已经决定要帮他了，能帮的人是这个人不会害怕。这一点包铁汉与吕秀才倒是有些相似。
    包铁汉自认比不过吕秀才，刚见到采菊的时候，包铁汉的确是有些害怕的。没有像吕秀才那样，欣喜若狂。对了，他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包铁汉当然也知道，将采菊心捂暖的，始终是吕秀才。而包铁汉，只不过是趁这颗心还有余温的时候，占了点便宜。
    于是就在此刻，采菊施法松掉了绑在包铁汉身上的铁链。采菊及时表明立场，包铁汉也立刻以大气回应。本来这个大会是狐王要审判包铁汉的，反倒成了包铁汉揭狐王老底的大会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采菊问包铁汉。
    “你指的哪一部分，如果说是这个人的身份。那是确信无的，他左眉骨处的伤，就是被我父亲亲手射伤的。你，就是当日逃走的那只狐王！”包铁汉指着台上的假鬼差说。
    “血口喷人，你瞧好了，我可是有腰牌的！”鬼差果然从腰间掏出一块牌牌，只是一晃而过。与包铁汉同行那几个人的魂魄，就被收到令牌当中了。“看见没有，可以勾取死人的魂魄，我是鬼差确定无疑了吧。”
    那的确是冥界勾魂的法器，却是最最低端的那种。最基层的鬼差出活，从上级那里拿了拘牌，也就是这个东西。理论上，这个东西也是代表了冥界，是六界的通行证。可是一个小小鬼差，拿的时效性法器，基本没多少人买他们的账。这个牌子，每趟活儿领一次，一次也最多拘拿十几个人，之后就没用了。
    但这些并不是一个凡人能够知道的常识。包铁汉根本不懂那些，只觉得他拿块牌子出来晃了一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知道，我的那些家人和奴仆什么的，是我现在看到的那些吗？”采菊似乎也不在意，依然问包铁汉。
    “那你就要去问他们了，对你的生平经历，你真的问过吗，他们知道多少？还有呢，我料想这些家伙的修为低得很，所谓的变化都称不上法相，不过是些掩眼法而已。”包铁汉说。
    “你说他们都是假扮的？”采菊说。
    “你想知道？那很简单啊。我听人讲过一个破狐狸障眼法的招式，所谓的狐狸尾巴。只要在他背后狠狠地这么一撅！就会显出来。”包铁汉突然跳到一个鬼魂背后，从下至上，猛然那么一捞。那物就吱吱吱地被攥着尾巴倒拎起来。“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那是狍子。那一役狐族活下来的都是精英，哪能让你轻易偷袭得手！”既然事情已经败露，狐王这才现了本相。果然是一只老狐狸，比这里所有的怪物个子都大。
    其他的那些鬼魂，也都现了原形。都是些动物的精怪，大的有狮子老虎，小的有鹿兔松鼠儿的。俨然一方山林的造物，全都聚齐了。
    既然不用再装鬼了，那么无论是吃肉的还是吃草的，都该现出獠牙来了。他们将包铁汉围在中间，顷刻间就可以将他分尸成碎片。
    包铁汉心想，这狐王八成是不知道包铁汉就是杀猪匠的儿子，不然包铁汉绝不能在这里活这么久。为什么这么说呢，狐王真的会如此失察？仔细想想是有可能的，包家第一次怪象的时候，包铁汉还小。等到第二次的时候，包铁汉已经成了街头混子，成天的四处混迹，很少回家。一点点捣乱之术，劳不着狐王亲自前去，应该是某个小狐狸办的事。小狐狸不大可能记得前后的包铁汉是同一个人。
    而狐王的心思，大概是因为恰巧包铁汉属相与采菊相合。狐王想借助帮采菊投胎为由，笼络于她吧。不过也有点说不通，真想采菊去轮回的话，那狐王以后还怎么蒙人呐。足够他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可以与小城的人类一战了。
    但是包铁汉看着眼前的这些阿猫阿狗们，又觉得不是。狐王好像是没找到很厉害的手下，心里怯懦了吧。
    但狐王怕的并不是包铁汉，而是他手中的信报。当天那火光漫天的景象，在狐王心中仍然留有余悸。他是惧怕人类的火器的。于是偷偷差人，到外面去打探一下。这个时候他要稳住，不能乱。
    可是他的这些手下们稳不住啊，张牙舞爪的，就要朝包铁汉扑过来。
    包铁汉将信报高高举起，大喝道：“谁敢上前一步，即刻万箭齐发，你我玉石俱焚！”包铁汉肯定是对付不了这么多精怪的，现在这根信报，就是握着自己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