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307章 人事

    在强人手下当差，那可真叫一个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这份差事，虽然只在午饭候那一刻出工。还是个临时的，但中间的规矩可实在不少。
    首先说这腰牌，就和别处的不同的。四院的人，都有腰牌，从上到下，材质都不同。到了何四这里，就是一块木片片了。虽然是木片片，但功能都是差不多了，一般详述姓名职务，所属谁人，就是上司是谁，一层层网上。一出点儿事，就扯出来一大串。看事件的大小，哪一层足够威望能够平事，就在那一层终了。
    所以在四院，一人执几块腰牌的事，也是常有的。何四原本份属于百却的麾下，那是他的顶头上司了，何四身份低微，他的腰牌上，还牵扯不到百却的。最多，就只刻到他上面主管的那一层。
    可是今次这块玉牌上，赫然刻着十云的大名。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是直属十云的？不过他看其他人的腰牌，有的上面只写着自己的名字。
    “哥们，你一新来就有福啊！这上头刻着十云大人的名字，说明他不日就要提拔于你啊！”知道这其中门道的人对何四说。
    “这是真的吗，我自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何四说。
    “他要用人，不是看你平不平庸的。越是平庸的人，他反觉得调教出来才见点儿意思。这里有不少才学胜过你许多倍的人，到现在，腰牌上不还只是挂着自己的单名么。”
    “要说这一点，十云的确是个怪人，别具一格呀！”何四赞叹道。
    “要是始终如一，倒也算是个奇人。可他手底下那些炼妖的师傅，没有一个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唯独我们这班临时起的人马，倒是行的这样的怪路。都听说十云知人善用，那些聪明人慕名来投，没想到竟然落到这种下场了。”
    “什么下场？”何四问。
    “一名不文呗。你看看我，学了十年的药理，是奔着炼药师去的。可没想却做了一个递药的，出了什么错还得自己担待着，能有什么前途。”
    “这我就不懂了，递药的不懂药理，出错的几率不是更大么。我可是一点药理都不懂的呀。”何四说。
    “不知你是真有胆色还是傻，不懂药理还敢来药园求差事。这次算是让你抄上了，你不懂药理，大你的腰牌上牌刻着十云的名字呢。除了什么事情，自然有他给兜着。”
    “事关灿月公主，他也能兜得住么？”何四说。
    “他兜不住，自然有上面的人来兜。灿月公主，的确身世显赫，可四院已经今非昔比了。莫说大长老他人不在这里，就算在，我看也是无力回天。现在的灿月公主，最多就是个摆设罢了。四院是掌管在三位长老手里的，她能翻出个天去吗。”其中一个递药的说道。
    “就显你嘴快懂得多是吧？这些话你敢当着旁人的面说出来吗？四院堪比一隅疆土，哪里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来个创始者的子嗣就想独揽大权，这份天真倒也是难见。”旁人立刻就责怪他多嘴，其实自己嘴上也不大老实。
    看来在这药园，说是非的人挺多呀。因为这里的人直接通着上面的很多。从上面贬下来，下放来学徒的也很多。都是些小人本事的主儿，不服这不服那的，嘴上细碎地很。
    但这其中，也有许多实锤，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关于灿月公主这件事，不能全都当了真的。
    还有一点，这药园的待遇确实是不错。就算是这临时拉起的队伍，中午的吃喝，也都比何四以往要丰盛得多了。
    别人见何四吃得不亦乐乎的，嗤笑道：“吃吧，是该多吃点。保不齐的哪一顿就成断头饭了。”
    “你说什么！”何四吓得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看你吓成这样，放心吧，你没那么好运。这桩差事开之以来，一年出错的不过三五个。”
    吃过午饭之后，就该真正开始干活了。这时候规矩可讲的大了。
    首先，不能随意说话。何四原先设想着，能够拦驾见灿月公主，看来是天真了。这递药的，中间还隔着好几层人呢。何四只能远远地看见灿月公主，个子小小的，清丽脱俗。
    递药的从炼药的那里拿了药，再亲手送到灿月公主的外侍那里，也就算是完事了。这一道章程，过程不长，却十分的严肃庄重。好像这药草不是给灿月公主沐浴，而是关系着她的人生大事。
    说到人生大事，灿月公主选婿的事情，一直就是四院热议的话题。找个年龄相仿的吧，身家地位又不合。地位够的吧，那年龄辈分都足以当她爷爷了。所以在四院里，似乎没有合适的。
    年轻人日夜期盼着这桩美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稍有些阅历的，却不当着是美事。人生，可不光是红袖-添香的景。成了驸马枕边人，就得和灿月公主一起担着这四院的风起云涌。问这四院里，谁能有这样的本事与气魄，敢于跟三长老抗衡的。
    不过灿月公主年已及笄，该选的还是要选，不然不合体统。灿月每天的行程，大半都是在计划中的。除了这中午的一点休憩时间，好让她见见人，也让四院的人见见她。只知道四院来了一个公主，却始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让灿月公主常下来走走，也符合四院一贯亲民的形象。
    这个递药的活计，还有最重要的一项职守，就是试药。那些炼药的都是身怀技巧的宝贝疙瘩，不能让他们去试。但给灿月公主用的药，又不能有半疏忽。就招了这么一批人来侍候。
    这沐浴的药草吧，也要取一小部分，用铜盆浸着。递药的从一开始就将双手置于其中，没有什么伤害，才能递上去。
    一中午的下来，何四的双手吧，连汗毛都燎没了。光华溜溜，与小臂的肤色全然不同。
    “这药草好啊，虽然有些刺激性，但是效果斐然啊。可这刺激性是不是要大了，跟辣椒水一样，灿月公主她能受得了吗？”收了工，何四跟一帮人闲聊着。
    “这就不用你管啦，灿月公主是人鱼。虽然表面上看不见，可那身体上确实附着鳞片呢。又久居海水之中，这鳞片上自然就附上了一层盐霜。如今既然要在陆上生活，自然要除掉这层盐霜。先开始的药草，自然刺激性要大一些，往后就好啦，会越来越温和的。”这一行的老人说道。
    “唉，新来的。你这都干过一回了，觉得这差事怎么样啊？”有人问何四。
    “嗯，怎么说呢，有些不习惯。以前都是整天忙着，现在猛一闲下来，突然就无所适从了。”何四说。
    “哼哼，贱人贱命，和那些新来的一个样！虽然身上都有两块腰牌，但是干了这份差，按规矩就暂时不能回到原处了。这突然多了一大把时间，不学会找点乐子，很快就疯掉的。”
    “乐子？”何四听不明白。四院不是世俗地方，自然也没有那些世俗之乐。可供胡来的地方，着实地有限。严格说起来，还不如疯人院热闹有趣呢。
    “咱们一起去学院区看那些女妖跳舞怎么样？”一个人提议道。
    “这主意好唉，那些女妖的身段，可真是……啧啧啧……”一言难以诉说，那帮人立刻就开始整体着装准备动身了。
    “怎么，学院区还有教跳舞的么？”何四问道。
    “我说你这是新来的药园，还是新来四院啊。连这事也不知道？这不是院庆将至嘛，院庆不得有庆典么，庆典上载歌载舞的，自然要悉心准备一番了。”
    “这院庆是有祭祀演变的，往年只有祭祀，何来什么庆典呢？”何四说。
    “原来你也是四院的老人嘛。今年这规矩改了你也不知道，该更加着重些形象宣传了。届时都有许多人类商贾子弟前来观礼的，备不住相中一个，妖族也好开枝散叶了。”
    四院与人类通婚的情况很多，而在四院内部，共结连理的却很少。一起生活太久了，互相看得纤毫毕现的，太熟悉了，反而就滋生不出那种情愫。可妖族也要繁衍下去啊，互相之间不感兴趣。反倒和人类十分合拍，常常滋生火花。
    这只针对普通妖族。妖族的皇室要成婚，为了保持血脉的纯正，是必须要找妖族的。导致很多女妖都一直单身到了上千岁。反正有驻颜之术，有活得久，满满找呗。找到最后，渐渐失去兴趣，也就一直单下去了。
    会有目下这种情形，也不失为四院的一种妥协。
    四院的男妖本来就少，更多的是像何四这样的。不要说是娶媳妇讨老婆了，能安然活到寿终，也算是幸运。
    “新来的，你要去要一起去啊？”居然还有人记得何四这个闲人。
    “去干什么？”何四说。
    “去看呀，悦目之事嘛，更可悦心呐！”
    “看了又能怎样，看在眼里拔不出来就更糟。”何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