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是在被沈元堂审问过后的当天下去给送回顾家的,对外只道是刚才成了沈夫人的二姐有事情要问她,便在那里顺着住了两日。
这样一来自然是没人说什么的,她也乐得清闲自在,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房里歇息着。
回想起前日的经历来,如今尚还觉得有些魔怔。
莲蕊竟是左成玉的女儿,那左成玉昔年也是有些名声的,他的女儿缘何会被卖到望月楼那样的地方,最后阴差阳错的却进了侯府,更怀了顾侯爷的孩子。
再想那左成玉对侯府很是熟悉的模样,倒是不难理解。
他是靠着沈钰诀才一步一步在官场站稳地位的,而顾家同沈家又有姻亲关系,这样一来凭着沈家,他们私底下也该是有联系的。
可看左成玉提到顾府众人时,明显是颇有微词的。
难不成昔年顾侯爷和左成玉之间发生过什么?
这种陈年旧事,顾华采自己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的,遂便作罢。
正巧这时,澄庆上来通传说:“陈三少夫人到了,她说是听闻小姐这两日未在家,还以为小姐是出了什么事情,故而担忧来此。”
“这倒是稀客,快快请七妹进来吧。”
顾华采说着也起了身,到外屋里去迎客。
顾洁儿穿着一身浅色罗裙,看着气色倒比前些日子来侯府时好多了,当她看到顾华采额头上的纱布时,顿时吃了一惊。
“原以为五姐失踪了,刚刚过来时才听人说仅是二姐将五姐给接了过去,可如今看来,怎么受了伤?”她那副担忧的神色却也做得恰到好处。
不得不感叹,女子成家之后,为人处世果真是比先前好上许多了。
只顾华采自己晓得,她和面前这人半分情谊都无,顾洁儿到她这儿,除了猫哭耗子假慈悲,便是有事情了。
遂道:“七妹说的是呢,只许是我出门没看黄历,被颗石子给绊倒了,不过额头上的伤,大夫也看过了,并无大碍。”
又反问道:“这些难不成二姐没告诉过七妹吗?”
顾洁儿微微一愣,没成想顾华采会说起这个。
她苦笑道:“二姐如今是相夫人,我便是想要见到她也是需得请人提前说了,而后才能见到的,倒是没有功夫。”
“确是如此。”顾华采点点头,“我刚刚只想着七妹和二姐关系向来好,倒忘了身份上的这一层差异了,昔日姐妹,今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话无疑说到了顾洁儿的心坎上,她当初最最介意的便是同陈家的这门亲事的。
不过稍微调整后便道:“今日来其实也并非只为看望五姐,却是有话要问问五姐。”
这在顾华采的意料之中,倒是没有惊讶,便示意顾洁儿直说。
“说来也是托我公公的口问的,五姐若是不想说也没什么。”顾洁儿先这样道,“前日五姐可否是碰见了早已被当今皇上罢官,该还乡的前大理寺少卿左大人?”
顾华采听了直皱眉毛,前日的事情应该很隐蔽才是,顾洁儿,不,顾洁儿的公公陈尚书怎么会知道?
似是知道顾华采所想,顾洁儿解释道:“公公自有他的途径,我却也不知道,不过公公先前和左大人有些交情,又想着我和五姐到底是姐妹,便托我来闻一闻。”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顾华采也没有瞒下去,直说:“阴差阳错是见了那么一回,不过也只是匆匆一面。”
“是这样的,公公想知道左大人他安全与否?”
“左大人虽被罢官,但也仅仅是被罢官而已,怎么会不安全呢?”顾华采佯装不解道。
顾洁儿也能听出顾华采话中的敷衍之意,无奈她如今在陈家丈夫不喜,婆婆厌弃,唯一的倚靠就是这个公公还能替她说上几句话,若是她连公公交代给她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虽说刚刚还说问不出也没什么,但也不过是话上那样说罢了。
只得先抛出苗子道:“因着公公托我办着事情,倒也透露出左大人的一些事情同我说,那左大人名义上是被罢官,实际上却是被皇上下了口谕要他脑袋的,只左大人提前得到了风声,逃走了,故而公公会让我问一问左大人的安危。”
“我见他时候他倒是安全的。”顾华采这样说道,面上虽没有变化,心中也是讶异的很,早晨沈元堂威胁她时曾说左成玉的命是皇上下旨要的,她还以为是诳她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既不是沈元堂要杀左成玉灭口,那左成玉所掌握的秘密难不成同沈元堂并没有关系?
“不过,”她又道,“陈尚书即便同左大人有些交情,然而以左大人如今的境况,也是少同他打交道为好吧。”
那顾洁儿说:“谁说不是呢,公公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再说他和左大人交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为了大哥——公公的大儿子。”
“这陈大公子又和左大人有什么关系?”顾华采听到这儿来了兴趣,便问道。
左右也是为了完成陈尚书交代给她的事情,顾洁儿也不介意说上些许无关紧要的话来迎合迎合顾华采。
便道:“这事情说来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也就是十年前吧,陈大公子疯狂的喜欢上了左大人的女儿......”
“可左大人的女儿如今不过十五,十年前不过五岁,陈大公子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顾华采笑着将话给抛出,然心底也是疑惑。
顾洁儿一愣,笑言道:“哪里是这样,我说的是左大人的大女儿,当年也算是名列上京的大美女,那左大小姐原先同我夫家大哥该是有几分情谊的,两家大人也都商量起婚事了,当时人都说是金童玉女,只后来却传出了左大小姐和一穷秀才私奔的事情——陈家也是大户,又哪里容得上名声已然被传得不好的左大小姐进府,只我公公还没说什么,左大人便先同左大小姐断绝了父女关系,坐实了左大小姐同那穷秀才的事情,又亲自到我公公府上陪了不是,并将这门婚事给解除。”
“这事情本来到这儿就该结束了,我公公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有些唏嘘感叹,可坏就坏在我夫家大哥对左大小姐,那是爱的一个热烈!”
“他得知自己婚事被人退了之后不吃不喝了三天三夜,然而两家的大人只当他年少时的一时意气用事,没放在心上,不想过了那三天,他就失踪了!”
“失踪了?难不成是去找左大小姐了?”顾华采随意接口道。
顾洁儿道:“正是呢!可那左大小姐自从同左大人断绝了父女关系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没再见过她了!”
“而我夫家大哥在找了左大小姐一月未果后,被我公公给找到,锁在了房里,每日定时定点的送饭,公公以为这样晾着他一些时日,他便会想明白,只当公公再见到他时,他整个人便仿若痴了一般,谁都不认识了,嘴里只一直叫着左大人的名字......说来也是让人不可思议呢。”
顾华采听了也很是震惊,万没有想到这陈家的大公子是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只陈家也不过三子,一子痴了,一子又残了,也实是悲催。
“不过你既说左大小姐同陈大公子起初也算情投意合,又怎会突然移情别恋?莫不是太不正常点了?”她感叹之余不忘问其间细节。
顾洁儿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想来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吧。”
“不过我公公曾经对长子可是下了极大的心思,就望他能出人头地,不想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只到底不曾绝了希望,想着若是大哥他再见到左大小姐情况些许会好转,只左大小姐失踪数年,想找到她何其艰难,便存了一分希望在左大人身上,这也是我的来意,公公他一片爱子之心,实让人感动,若五姐知道左大人的下落,还望不吝告知。”
顾洁儿说到这个份上,顾华采觉得也实是没有瞒她的必要,便说:“刚刚我说见过左大人,确是实话,至于左大人如今下落如何,我真是不知,不过沈大人曾说他抓到了左大人,你倒是可以将这些说给你公公,想来他会有办法吧。”
顾洁儿得了结果,到底高兴,便说:“这真是多谢五姐了。”
“怎么能说谢呢,你不也给我讲了一个这样好的故事吗?”顾华采笑着说道。
送走了顾洁儿,顾华采凝目养神半晌,突然就想去看看细蕊。
刚刚听了那样一个故事,她若真有疑惑,莫不该问问当事人的妹妹。
说罢便走到了柳姨娘处,先行看过了柳姨娘,几日不见,柳姨娘越发容光焕发了些,听说这几日顾侯爷并未怎么来过她的院子——即便有细蕊在这儿,不想倒是半点没有影响到她。
因着左成玉在山洞中的话,顾华采对柳姨娘如今兴趣大过敌意的,而柳姨娘也有拉拢顾华采之意,两人好生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柳姨娘亲自将顾华采送到了莲蕊处。
莲蕊见到顾华采,显得有些激动。
许是因为左成玉的过,顾华采原先对细蕊无感,今日却是觉得这姑娘顺眼了许多,很是少见的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嘱托她一定要注意身体。
柳姨娘见了挪揄道:“到底你们是同龄人,有话说,不像我这徐娘半老呢。”
细蕊忙道:“姨娘正是风情时,怎能如此说呢?”
顾华采见着她同柳姨娘说话时竟有一股怯意,不同于最开始的天真烂漫,心想是她吩咐澄庆传的话起了效果——便是将柳姨娘的算计尽数告诉细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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