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去了正厅用膳,沈元堂自然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顾侯爷依着他而坐,剩下的人皆围在旁边。
刘氏吩咐下人将菜给布好,才坐了上来,同沈元堂道:“想着也过不了多久,顾家便同沈相就是一家人了。”
沈元堂疏离的笑笑,并未说什么。
刘氏心里一个咯噔,沈元堂的态度倒让她看不懂了。
席间用饭时多有寂静,沈元堂不说话,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多嘴去找不自在。
因着刘氏在底下的不断撺掇,终是在用完膳后,下人将东西都给收拾了下去的时候,顾侯爷状似无意的提起,“算来也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就入冬了,今年倒是不怎么冷呢。”
“故而西边收成大好。”沈元堂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顾侯爷踌躇着笑笑。
刘氏已经等不及了,道:“眼看着芷儿过年就十八了,寻常家的姑娘这个时候都已经成了新妇了,距离相爷和芷儿定下婚约已近三年,相爷看,这是不是该趁着过冬寻个吉日,将事情办了?”
“本相也是这样想的,不巧......”他看着顾侯爷道:“前不久西夏国皇帝派人给皇上修书一封,说是要来朝贡,使者还是西夏国的太子,这一次朝贡算来也是西夏同我国开战后的头一次,兹事体大,又加之皇上和西夏国的皇帝皆有和亲之意,并将这事情交给了本相,大概有的忙了,婚事过年再说。”
他推拒的理由是公事,顾侯爷也不好再说。
刘氏当下便不高兴了,强颜欢笑的应付着,直至过了一会儿,顾侯爷和沈元堂有公事要谈,将人给遣散,两人去了书房里。
顾家子女从方才沉闷的气氛中出来,皆不由自主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顾华采本是要回去,转眼就见刘氏派人将顾洁儿给拖着往麒麟阁里走,心中也是有些五味陈杂的。
不过顾洁儿和陈三公子的婚事在那儿摆着,刘氏就是看在顾侯爷的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
这样一想,转眼就见顾芯儿匆匆忙忙的从她跟前走过,以前两人亲近时隔的老远顾芯儿都是要同她打招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有些慌张的样子像极了心虚。
她这般想着顾芯儿已经没了人影,想着去看看顾芯儿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便跟着去了顾芯儿的灼菊园里。
往日的灼菊园里好歹是有采菊在外面候着的,今日院子里着实寂寞的厉害,正屋里房门紧闭,很是神秘的样子。
出于好奇心理,顾华采走了进去,站在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了一声极为熟悉的男声。
“匆匆将我叫来就是为的这芝麻点的小事?”刻意的压低以及称呼的转变,但并不阻碍顾华采晓得里面的人是沈元堂。
她先前就觉得顾芯儿今天有点不对劲,不想真的是同沈元堂有关系。
顾芯儿有些委屈的道:“这怎么能是小事情,主子是做大事的人物,顾沅芷却在同您有婚约的情况下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也是为您抱不平啊!”
沈元堂嗤笑一声,“为我抱不平?怕是借我之手排除异己吧!”
只听得“扑通”一声,顾芯儿似乎是跪下了,“主子,顾沅芷她配不上您!”
“那谁配得上,你吗?”说罢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有些狂妄的笑了起来。
顾芯儿尚有不甘的咬紧了下嘴唇,不发一言。
沈元堂有些警告的说道:“做好自己的本分,我没有吩咐你做的事情,最好不要做,这是第一次,也仅仅只能有这一次。”
门被打开,沈元堂没有表情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唯唯诺诺的顾芯儿。
不远处的台阶上,正是顾华采毫无心机的笑容,“原来六妹在房里呢,我还以为六妹不在,正准备走呢。”
她装作对屋内的情况毫不知情的表现,有些恶趣味的看着沈元堂和顾芯儿皆是面色一变。
顾芯儿还从未曾如今日这样脸色发白过,忙绕到前面来同顾华采道:“也是刚刚不小心风刮了来,将门给合住了。”
风刮了来?
这样略有瑕疵的谎言,亏得顾芯儿能说得出来。
顾华采的眼珠子在沈元堂和顾芯儿之间转了转,“沈相怎么在这儿,想六妹是得偿所愿了罢......”
她说着只有她和顾芯儿之间能听懂的话,放肆的打量着沈元堂。
顾芯儿听了毫不意外的红了脸颊,“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好好好,你听不懂。”她笑了笑,目光更显迷蒙,刚刚屋里的对话,不巧,她都给听见了,正是因为听见了,才不解。
沈元堂这时上前说:“也是刚刚在顾侯爷的书房里被茶渍沾湿了衣裳,正巧碰见了六小姐,才随着过来。”
顾华采点点头,道:“许是缘分。”
顾芯儿难得的话少。
沈元堂不置可否,“说来距离郡主册封,已过去了十几日,臣还未曾好好恭喜过郡主。”
“恭喜一事,又何尝是嘴上说说便能算的?”她似较起了真,转眼眉开眼笑道:“当然是唬沈大人的,我怎么敢让沈相宴请我呢?”
沈元堂却说:“请。”倒似较了真。
顾华采晃了晃眼,“我说笑的,沈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敢耽误您的时间。”
他面目执拗且认真,让顾华采如鲠在喉一般。
顾芯儿这时突然说:“五姐和沈相先聊,我还有事情,便先告退了。”
“哎你有什么事情......”不等顾华采将话说完顾芯儿已经走了出去。
顾华采颇为有些遗憾,她刚刚貌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若是沈元堂想将她给拐到外面然后杀人灭口,抛尸荒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可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沈元堂率先走了前去,“本相很少请人,淑莲郡主还是头一遭呢。”
她咬了咬牙,去便去!
他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边走边说道:“看淑莲郡主和六小姐的关系倒似好的很呢。”
“如何,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危险,这是忠告。”
明明刚刚沈元堂和顾芯儿看着还很是亲密的样子,这会儿反过来告诉她顾芯儿有些危险,她倒是觉得沈元堂更加危险呢!
顾华采有些不明白的说道:“那大人怎么还进了六妹的屋里那么久,难道沈大人不怕危险吗?”
他陡然停住了步子,顾华采急急也停下,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因为臣更危险一些,记得微臣刚刚说过,自作聪明的人,臣并不喜欢。”
他看着她咽了咽口水,着实像是被吓着一样,然后睁着水雾雾的大眼睛道:“明......明白了,作甚么这样严肃的样子。”
不禁让他回想,莫不是他看错这位淑莲郡主了,其实她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有心计,这般单纯的模样真是会骗了人的。
余下的路程顾华采跟在后面,很是安静,她是怕了沈元堂的反复无常,是以寂静无声。
想那顾芯儿称呼沈元堂为“主子”,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认识这样简单,倒似还有更深层次的一般。
莫不是顾芯儿其实是沈元堂安插在顾府里的眼线?
可顾芯儿今年也已经十几岁了,沈元堂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难不成会在十几年前尚且还是少年时,就安排了下来。
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一抬眼,邰红轩已到,她随着沈元堂进去,他应该是这里的熟客了,不过刚刚进入,掌柜的便亲自来将他们领到楼上的包间里,随着又问:“沈相和这位贵客吃点什么?”
沈元堂道:“就按老规矩来。”也未曾问过顾华采的意见。
顾华采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吃饭,毕竟刚刚才吃过,只是沈元堂说出那样的话来,她无法拒绝。
私心里也想,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这才随着过来。
约莫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方才点的菜便陆陆续续的上来。
顾华采抬眼看了看,主食分别是长生粥以及蜜饯面,菜品则是羊皮花丝、过门香、通花软牛肠、仙人卵还有些糕点。
虽然刚刚用过膳,但是她吃饭向来支持七分饱,而今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着实是令她胃口大开。
沈元堂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丝肉,含在嘴里咀嚼道:“真是好吃,郡主也快吃啊。”
顾华采道:“不巧,我平日里向来只吃素食,并不喜这些,倒是这面条,还可食用一番。”说罢夹起了一筷子面来用。
沈元堂若有所思,很是爽利的将面条都让给了顾华采。
然后道:“先前微臣家里的小妹很是喜欢这菜......”
“清悠郡主和沈大人的胃口倒很是相似。”她未等他说完便道。
“不是清悠,她已经去世了,尸骨还是臣亲手埋的,自她去后微臣闲来无事时便喜在这儿坐一坐,然后点一些她生前便喜好吃的东西,一坐就是一下午,就好像是她还在世一般。”
手中的筷子不自觉的掉到了地上,她面色几变,然后接着低头拾起筷子的功夫整理些情绪,道:“令妹去世想来也有许久,沈大人还一如既往的记着,可见是重情重义之人。”
她带着三分笑说道,仿佛刚刚的失态不过是沈元堂的错觉一般。
他说道:“重情重义不敢当,见利忘义还是使得的。”
顾华采面色陡然一沉,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什么请她吃饭,怕是来试探她的吧。
不过她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的试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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