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40章 错错错

    沈梦真自然知道顾九以为的是哪般,偏装作不懂。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笑意盈盈等着他继续。
    “你真的不知?”顾九从沈梦真眼中看到一丝揶揄,定了神情,反而低头凑在沈梦真耳边,说的暧昧又模糊。
    他本就生得好,如今刻意做足了面上的功夫,那一双眼直望的沈梦真脸色绯红。
    本是要戏弄他的,如今反而被他色相所惑,心动不已。
    沈梦真暗自呼了一口气,这日后不知要为他灭了多少桃花。若是可以,真想将他藏起来,不给那些人看了去。
    顾九瞧了沈梦真半晌,见她一会眼露思慕,一会摇头叹息。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今日是我不好,不该诓你来见我。”
    “我也很是想念,并未怪你。”
    一句话说的又快又轻,顾九不由得又往她身前走近几步,还没来得及近身。沈梦真一把推开顾九,脸上的颜色比天空的晚霞还要再艳上三分。
    “你莫要靠的太近,我无法集中精神了。”声若叹息,语调娇柔。连沈梦真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自在的咳了几声,声线终是清明,“你可听说,陛下要封赏我们?”
    顾九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与沈梦真拉开点距离,含笑道:“确有此事,若是我猜的没错,应该是七日之后的事了。”
    “为何?这七日莫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天色渐渐低沉了下来,巷子里刮了几次过堂风。顾九盯着沈梦真唇上的口脂,沉默了下来。
    沈梦真前世这段日子整日忙着在内院应付祖母,对于朝堂后宫的事几乎没有印象。如今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绝不能掉以轻心,悔恨终生。
    “九郎?”沈梦真摇了摇顾九的袖子,不知他为何沉默。
    顾九叹了口气,握住她的右手,解释道:“这几日因为宁王的事,太后和陛下暂时无暇顾及朝堂。”
    沈梦真两世都对宁王知之甚少,听的最多的都是他的坊间传言。
    坊间有言。本是天上惊鸿客,偏入凡尘难安乐。
    宁王好美人。为求美人一笑,散尽千金也不悔。若是寻常人,最多说他几多风流。可生在帝王之家,前车之鉴多如牛毛,先皇对宁王也逐渐冷了下来。甚至连个封王都不愿提及。
    若不是当今太后铁腕,宁王难立。
    虽然皇家不喜宁王,但这西京有名气的歌姬都喜欢宁王。自然更喜欢他写的词,既哀怨又缠绵,生生唱断多少离人肠。
    沈梦真也曾拜读过宁王的词作,辞藻华丽,感情真挚细腻,的确难得好词。见顾九不肯细说,沈梦真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可是因为刘评事?”
    “宁王不愿刘羡知与沈家结亲,现在正在太后那闹呢。”顾九有些不愿与沈梦真说起这些,尤其还涉及到沈家。
    “宁王莫不是?”沈梦真听过一些流言,但根据前世来看,梦月与刘羡知的确是一对情深伉俪,并没有坊间传的那般不堪。前世的婚约也不曾有宁王阻扰。
    “宁王有大志,非坊间戏传。”顾九忍不住辩解。
    是了,前世宁王死的无声无息,接着便是太后与文帝反目。祖母趁机将她再次以天命送入皇宫,一举稳固了沈家的地位。
    这般有才华的男子,又怎么可能胸无大志,只知吃喝玩乐。沈梦真思忖了片刻,低声问道:“如今朝中势力对半,顾国公能保持中立么?”
    顾九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悲伤,“有人拿了我母亲的遗物,让父亲出山。”
    “什么?!”沈梦真大惊,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与顾九挨得极近,“你母亲的遗物?是太后么?”
    顾九搂住沈梦真,低垂了眉眼,闷闷道:“沈府虽然有意拢向太后,但沈大人应该是陛下的人马,如今顾府站在了太后这边。我们……”
    “九郎,你可信我?”沈梦真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果,前世已经经历的太多了。自重生以来,她渐渐有了一个大胆地想法,这想法日日在脑中盘旋,如今终是再也按耐不住。
    “九郎,陛下太过狠绝,不如……”
    顾九猛地松开沈梦真,他一向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君臣之礼,即便死路,也绝不背主。咋听沈梦真这离经叛道的几字,忙捂住沈梦真的唇。
    “梦真,此事不可再说。陛下乃天命所归。”语气出其的冷漠。
    沈梦真想过无数遍顾九的反应,此刻仍是被他眼中的陌生所伤,当即冷笑几声:“若是陛下要你死呢?”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顾九也冷了颜色,一字一句砸的沈梦真喘不上气来。
    “那若是陛下要我入宫呢?”
    “……”
    巷子里的过堂风吹散了两人的发丝,明明靠得极近,却永远无法交缠。
    “陛下,只要凤命之人。我会求娶于你,你不会入宫的。”
    顾九伸手整理好沈梦真飞舞的发丝,语气中带着连他也察觉到的慌张,“你不会入宫的。不会的。”
    “你应该猜到了,对么?”沈梦真看着顾九仓皇失措的样子,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所以,在郡主生辰,你才没有出手干预。顾长安,你为什么不问我?其实,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的,只要你问。”
    “梦真,别说了。我不会让你入宫的。”顾九的眼睛亮的惊人,他的眼神偏又盛满柔情,看的人心碎。
    沈梦真脱开顾九,行了礼怒道:“我的路我自己会走,请顾世子千万保护好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铺满十里红妆,娶我过门。”
    “梦真可是在求娶于我?”顾九本还伤心欲绝,听沈梦真生气也要嫁他,整个人似是飞入仙境,只把一张脸笑的妩媚动人,“若陛下真的要与我夺你。”
    “如何?”沈梦真扭过头不看他。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要她如何跟他说出绝情的话,只得把性子软了又软,本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何舍得看他伤心。
    “反了他,又有何不可。”顾九轻轻拉了沈梦真的右手,见她带着自己送的扳指,心情又好了八分。“若是这西京容不下我们,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总归是要一起的。”
    沈梦真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从未如此坚定。
    时日不早,顾九将沈梦真送上马车,两人隔着马车又说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云薇看沈梦真眉头深锁,她这一会功夫从三五那学了不少乐子,选了几个极有趣的就开始现学现卖。逗得沈梦真眉开眼笑,一路开怀的回到了沈府。
    刚下马车碰到回府的沈辞,沈梦真忙行了礼问安。
    沈辞有几日没见沈梦真,见她面色的确红润了不少,如幼时那般牵了她一同入府。
    父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父亲,赵姨娘有喜了。”沈梦真瞥了沈辞几眼,见他一脸吃惊,接着道:“如今府里的确是时候添个兄弟了,父亲今日不如去看看赵姨娘,女子头胎是很慌张敏感的。”
    沈辞握着沈梦真的手顿了一下,缓缓道:“你倒是比小时候心细许多,今日我还有公文要看,你替我去陪陪赵姨娘吧。”
    “父亲,可是为刘评事和大姐的亲事烦恼?”沈梦真站在辛夷院门口,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此事为父来忧心就好,你好好养伤,莫要多想。”沈辞背对着沈梦真,停了片刻,才又朝着华慈院书房走去。
    沈梦真看着沈辞的背影,总觉得不如幼年时看到的那般挺拔,明明父亲才不惑之年,那发丝里渗出的白光直教人心惊。
    果真内院朝堂都不安稳。
    云薇守在一边,随着沈梦真看了半晌,问道:“姑娘刚刚的话好奇怪,为何女子头胎会慌张敏感?书上不是说喜悦么?”
    “……”
    沈梦真这才反应过来沈辞刚刚的古怪,她一时口快,没防着沈辞,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摸了摸此时平坦的小腹,想起前世在云西的日子,眼中苦涩一片。
    “云薇,你去准备些酸的吃食。一会好了叫我。”
    沈梦真由着云裳解了外衣,沉沉地卧在榻上。
    脑中混乱一片,他们曾有过未出世的孩子的。
    在云西私奔的那段日子,真真快乐极了,如果没有遇见兰月,她也不会再度被送入皇宫,与顾九生死相隔。
    沈梦真难辨真伪,只将自己右手掐的乌青一片。林嬷嬷刚凑到身边要叫醒沈梦真,见她眼神混沌,左手用力极大,也顾不上规矩,高声喊道:“云裳、云薇,快来帮忙,姑娘梦魇着了。”
    林嬷嬷不敢用蛮力掰开沈梦真左手,只借着巧劲抽出沈梦真的右手,用身子压住沈梦真,紧按着她的两手。
    离得近了,才听清沈梦真的呓语,心中骇然。见云裳和云薇都匆匆进来,又将云薇支了出去,只留下云裳,低声道:“你快在姑娘耳边叫叫她的名字。姑娘发了噩梦。”
    两个人好一顿折腾,沈梦真才幽幽醒来,见云裳、林嬷嬷都在,一时情难自控,扑到林嬷嬷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云裳不敢说话,只拍着沈梦真的后背。
    林嬷嬷毕竟经事多,虽然刚听的心惊,仍是很快镇定下来,劝道:“姑娘莫要担心,奴婢们都在,沈家也在。”瞥了一眼云裳,才接着道:“顾世子也在。”
    云裳倒了一杯热茶给沈梦真润口,偷偷看了林嬷嬷几眼,也跟着道:“姑娘今日还是别去看望赵姨娘了吧,定是最近经历的事太多,才会无端的发了噩梦。姑娘还是好生养着。”
    “不妨事,今日事今日毕。”
    沈梦真解了汗湿透的小衫,换了套质地柔软的袄裙。只觉心里畅快了许多。
    华慈院因着张氏被禁足,门口的灯笼也比之前暗淡了几分。云薇挑着灯笼在前引路,云裳提着小食跟在沈梦真身后,走进没几步。就碰到来院子透气的张氏。
    多日不见,张氏脸色依旧蜡黄,也无心梳洗装扮。穿着月白色的里衫就这么晃了出来,华吉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仍是跟在张氏后面,神情莫测。
    沈梦真依照礼数见了礼,等了半日也不见张氏开口,只道:“母亲,那梦真就先退下了。”
    赵姨娘住在偏房,华穗一早就在门口守着。因着一锭碎银子的缘故,对沈梦真格外热情。
    至少张氏还没有做的太绝,赵姨娘屋里还是极暖和的。
    云裳将吃食放在桌上摆好,见屋里收拾的规规整整,才拉着云薇、华穗一同守在外间。
    “姑娘,今日怎地想起来我这坐坐?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些你爱吃的备着。”赵姨娘如今刚刚有孕,闻着什么都犯恶心,屋子里连熏香都不敢点,稍有些味道就吐的昏天暗地。
    沈梦真将桌上的吃食推了推,轻声道:“你试试这些,听说你不怎么进食,这样可不行的。”
    “都怪我自己挑嘴,害得姑娘还为我操心这些。”赵姨娘捏了一个话梅入口,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当下又吃了几颗,笑道:“姑娘怎知这梅子有用,前几日我也买了话梅回来,都不如这个。”
    沈梦真趴在桌上,目光悠远,“何姨娘说过,我母亲害喜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吃不下,是祖父托人做了这特制的梅子,母亲才渐渐有了胃口的。”
    见赵姨娘愣在那,她轻笑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着他是我弟弟,胃口应该与我相似,这才带过来让你尝尝。”
    赵姨娘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最近真是不一样了。往常从不会这样失落。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怎么会不一样,不过是经历的事多了。”说着看了一眼外间,压低声道:“张氏古怪,明日我就去请示祖母,将你从华慈院搬出来。”
    “姑娘,我看夫人应该是悔过了,这几日她对我极好。老夫人本就对姑娘有所猜忌,若是姑娘去说,怕是反而使得老夫人有了话柄。”
    “张氏不可不防。”沈梦真蹙眉,仍是劝道。
    赵姨娘笑道:“姑娘放心,云萝不傻。”
    沈梦真愣愣地瞧着含笑的云萝,想起她前世也是这么安抚自己。心头猛跳一阵,刚要开口。却见赵姨娘脸色苍白,坐的那里隐隐有血迹渗出。
    赵姨娘小产,竟是提前了三日。
    沈梦真一直盯着赵姨娘,丝毫没有错过她眼中隐含的笑意,只觉背后发凉,前世居然看错了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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