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26章 虚实界限间怒放的生之华（V）

    “消失了！？”
    梦乡之内，白合略带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却并没有发现那名美丽少女的存在。
    刚刚在外界，便是缪斯主动变化为圣女诺娅的模样，引动她内心的愤怒，从而导致她体内巫乡之主初的意识苏醒，与梦乡产生了神圣的共鸣，这才提前打开了通往梦乡的大门。
    但是，仿佛是刻意引导她打开梦乡大门的缪斯，在进入梦乡之后，却忽然消失在了她们眼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冷静过来后的白合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将这件事告知了姬由与诺娅，让两人也因此陷入了沉思。
    “照这么看来的话，她应该是在追寻进入梦乡的方法。”诺娅略微蹙眉：“可是，她为何要处心积虑进入梦乡？任何不属于梦乡位面的生命，都难以挣脱梦境的束缚，只能在此沉沦。纵然她只是一个分身，也没有理由要主动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或许，她想在梦乡中得到什么？”姬由猜测道：“亦或者是，有什么不得不在梦乡内完成的事情。”
    白合和诺娅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足以解释缪斯奇怪的举动。
    但如此一来，却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那就是，缪斯到底想从梦乡之中得到什么，或者想在梦乡内做到什么？这个一直游离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位面，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图谋的地方吗？
    白合神色微动，想起自己之前在神殿内与缪斯的对话，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
    但还未等她深入思考，诺娅忽然抬起头，看向梦乡的天空：“感受到了，陌生的生命……”
    “诶！？”
    白合和姬由都愣住了，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梦乡的陌生生命，似乎就只有缪斯了吧？
    “她出现在那里……是为了什么？”
    诺娅略微皱眉，然后身躯轻轻浮起：“去确认一下吧，这里交给燧火就够了。”
    她指的自然是正处于被镇压状态的三神首。
    白合和姬由对视一眼，然后点头，紧跟在诺娅身后，飞上了灰蒙蒙雾气包裹的天空。
    三人穿过天空中崩溃坍塌的高塔，穿过灰蒙蒙一片的雾气，最终来到了梦乡天空的顶部，这里一片迷蒙，什么都不存在，就连其本身都处于虚幻与现实的状态之中，极不稳定。上一刻还是迷蒙一片，下一刻就开始扭曲，仿佛很快就会消失。
    这种状态正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的境界，是梦乡神秘性的体现。而在这边界之外，就是梦乡与现实世界相互隔绝的一小片中间地带，那里是真正的混沌区域，一切都处于不存在的状态。如果说现实世界是确定的，梦乡世界是无法确定的，那么，混沌的区域就是不确定的。
    任何秩序生命进入那里，都会被瞬间吞噬，连同本身的存在在内被完全剥夺，成为这个宇宙“不存在”的事物，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地方。
    到了这里，诺娅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白合和姬由也随之停了下来，站在她身旁。
    她们的眼中出现了一名美丽的少女，她头戴桂冠，手握七弦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她就这样背对着诺娅她们，站立在梦乡的边缘地带，仅差一步便要离开梦乡，进入那存在被隔绝被吞噬的混沌区域。
    “缪斯！”
    白合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声音，美丽的少女回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只是眼眸中还有未散去的悲伤，浓郁得如同积年累月的沉淀，无法化去。
    “罪人。”
    诺娅向前一步，声音漠然：“汝进入梦乡，所为何事？”
    她没有直接出手将缪斯镇压，因为她也对缪斯的目的颇感兴趣，更何况，此事又关系到白合和姬由，由不得她不放在心上。
    缪斯微微一笑，轻轻拨动手中的七弦琴，顿时，轻柔和缓的乐声传来，氤氲在她们心中，传递一种淡淡的哀伤。
    “自从上一次，从纽利斯口中知晓这个神秘位面的真实情况之后，我便一直在想，该如何重新来到这里。”缪斯如流水般温柔的声音在她们耳畔响起。
    诺娅微微一愣，然后很快明白，她口中所说的“上一次”，指的应该是自己为了帮助路德他们进入圣城，将七圣拖到梦乡进行拦截的那一次。
    她有点错愕，没想到缪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梦乡上了心，看来，她这一次进入梦乡已经谋划了很久，并非临时起意。
    “你有什么目的？”
    诺娅皱眉，问道。
    对于普通人——哪怕是缪斯这样的王座级强者也好——而言，梦乡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当初的东方圣人庄周都差点迷失在这里，无法挣脱，又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缪斯呢？
    正因为梦乡如此凶险，所以，诺娅才对缪斯处心积虑想着进入梦乡的做法感到不解，她总觉得缪斯不像是那种会自寻死路的人。
    “因为，梦乡位面是个神奇的世界。”缪斯似乎答非所问：“它诞生于秩序生命的灵魂之中，与灵魂魔力也会产生共鸣。正是因为对于灵魂魔力的研究，我才能明了它的性质，从而来到这里。”
    听了她的回答，诺娅问道：“也就是说，你研究灵魂魔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梦乡么？”
    缪斯摇头：“很久以前不是如此——很久以前，我研究灵魂魔力，大概是想借助这种神奇的力量，复活已经逝去的生命。毕竟，秩序生命如果其核心在于灵魂的话，那么，只要彻底摸清灵魂存在的形式与特点，人为创造出一个灵魂，从而达到起死回生的目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起死回生？
    白合想起之前缪斯的话，若有所思。诺娅则是很笃定地摇了摇头，否定了缪斯的说法：“痴人说梦罢了。秩序生命的核心确实在于灵魂，但是，创造灵魂这种事是只有最古支配者才能做到的，灵魂的性质属于最高层次的神秘，你们还远未达到能理解这种神秘的境界——说实话，你们能将灵魂魔力利用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让我吃惊了。”
    “能得到大贤者阁下的认可，真是不胜荣幸。”缪斯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又说道：“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凭借灵魂魔力去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恐怕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研究都不一定能成功，而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你把目标放到了梦乡身上？”诺娅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梦乡虽然是个神奇的位面，但其神秘程度也还远未达到这样的地步。起死回生，不仅涉及到灵魂，更涉及到命运的扭曲与修正，即便是最古支配者也难以做到。”
    缪斯笑了笑：“是的，我清楚这一点，我比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不会去做那些无谓的妄想。”
    诺娅有点不解：“那你现在……”
    缪斯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梦乡是个神奇的位面。”
    她仰起头，看着眼前虚无一片的世界，闭上了眼：“在这里，虚幻与现实的界限被扭曲，存在的事物可以走向不存在的境界，不存在的事物自然也可以走向存在的境界。只要能把握这种境界，就能够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纵然无法起死回生，但总归……能让我有点渺小卑微的侥幸。”
    她睁开眼，然后开口，轻声歌唱，歌声轻柔而渺远，在虚无的世界间缓缓流淌，流向迷蒙的远古，流向神秘的未来，流向一切真实与虚幻交界的古老世界。她唱道——
    要经过多少衷心的期盼，荒凉的世界才会呈现出缤繁的万象？
    要经过多少年岁的流淌，古老的日月才会失去他耀眼的光芒？
    要经过多少流星的黯淡，闪烁的繁星才能映照出你们的模样？
    这样的问题，或许没有答案。
    但我宁愿相信，有人在等待我的歌唱。
    这一生，该有多少次彷徨，才足以重拾信仰？
    这一生，该有多少次流放，才足以找到方向？
    这一生，该有多少次遗忘，才足以驻足回望？
    一次就够了吧？
    就这一次。
    唯一一次……
    这首歌！？
    诺娅脸色微变，往前踏出一步，然而，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愕然回头，却发现白合正凝视着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让她唱吧。”白合低声道：“她也有……不想错过的梦境啊。”
    诺娅沉默，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沉浸在歌唱之中的缪斯，又看了一眼白合，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
    于是，在这轻柔而渺远的歌声中，缪斯的意识开始逐渐向下堕去，一直沉向虚幻与现实交界的最深处，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温暖的液体之中，整个人昏昏欲睡。意识开始迷离，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化，她望向天空，却看到有一座高塔倒立，塔尖直指她的心脏。
    耳畔仿佛有人在对她低语，那人用温柔的声音诉说着美妙的情话。眼前是小河潺潺流向远方，不知名的野花在河岸边怒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绿草如芳甸，从河流两岸一直往远处延伸，往视野中铺上了绿色的美丽绸缎。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温暖和煦得仿佛恋人低声的呢喃，她昏昏欲睡。
    转过头的时候，她眼中倒映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少年有着褐色的头发与纯净的湛蓝色眼眸，清澈得仿佛映照出渺远的苍穹。他脸上始终带着温暖的微笑，仿佛阳光照落和煦体贴，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梦乡确实是个神奇的位面，在这里，虚幻与现实被扭曲，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曾经努力想把握最终却失去的，曾经存在而如今早已消逝的，最终，都汇聚到了这小小的梦境之中。
    如果说这梦境就是她最后的机会的话，那缪斯觉得，自己大概是把握住了。
    哪怕，只是虚幻到如泡沫一般缥缈，很快就会在阳光下破碎的希望，在这梦境之中，也会真实得如同河岸边怒放的鲜花，散发出令人迷醉的香气。
    毕竟，在这里，虚幻与现实，早已被扭曲了。
    缪斯轻轻伸出手，保住眼前的少年，将头埋到他怀里，眼眶中，似乎有晶莹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放弃了现实，抓住了虚幻，但她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可能，这就是她的真实吧。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仿佛要到地老天荒，也不想放手。
    流水潺潺，往远方的世界流去；绿草如茵，阳光灿烂，美丽的景象是梦境，虚幻缥缈。而在铺垫的绿草之上，少年与少女紧紧相拥，不想轻易放开彼此，他们都以为自己抓住了真实。
    虚幻与真实交界的地方，生之华怒放，如此迷人。